鸟走兽,竟无一能够幸免。过了许久,那缕在林间穿梭的红光终于停了,青年同时突兀地停下步伐,抬手将背上的铜剑拔出寸许。龙芝随他的目光看去,下一瞬,不禁屏住呼吸,头皮一阵阵发麻。一条庞然大物盘卷在焦土之中,足有两人合抱那样粗,堆得如小山一般。原来先前看见的那抹鲜红并不是火焰,而是这物的鳞片。它像是蛇,可歪在一旁的头颅却生着只锋利弯曲的长角,大张着口,舌头歪搭在一边,瞪圆的眼睛黯淡无光,显然是死了。
从它折起的身躯另一边,正传出一阵阵异样的动静。轻柔的、粘腻的、慢条斯理的,似是进食的咀嚼声。青年握着剑,不动声色地往那处靠近,明明他已经足够小心了,然而待他转到蛇尸背后时,那声响同时也顿了顿,青年和龙芝措手不及,撞见了无比诡异的一幕。
腥气扑鼻而来,死去的巨蛇已被开膛破肚,一人半跪在它大敞的腹腔前,正在专心致志地啃食它的血肉。此人身上仅披着一件长衫,浓密微卷的漆黑长发从他背后披泻而下,发尾浸在黑红的血里。应是觉察到他们的到来,那人回过头,一双黄金般澄明璀璨的眼睛静静看向青年。
他的脸上也涂满血污,可非但不显得狰狞,反而如盛妆一般,给他妍丽无比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原始的艳异。
不止是龙芝,连青年都看得呆住了,握剑的手悬在半空,半晌没有动作。
龙芝惊讶的缘故倒不是为对方的美貌,而是他认出了此人的身份,这分明就是裴隐南。
“……是你杀了丹蛟?”青年终于出声,嗓音如他的眼神一般冷硬:“你又是从哪里来的妖物?”
裴隐南盯着他看了半晌,却没有回答,径自收回视线,咬上了血淋淋的蛇肉。
一声金属摩擦的锐响,青年终于拔出剑来,剑锋直逼裴隐南的颈项,同时喝道:“回答我的问题!”
这疾如雷电的一剑竟被裴隐南徒手接下了,只是在他的手掌与剑身接触后,剑身陡然迸出清光,就连漂浮在旁的龙芝都被殃及,一下子被震飞出去。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前方的一人一妖早已动起了手。这青年看着年纪不大,修为居然深不可测,即便对上裴隐南也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隐隐有压制他的趋势。
没看多久,龙芝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从前裴隐南身受重伤,都能和赤炼不分伯仲,就算这青年再厉害,应也不能将裴隐南压制到如此地步,除非眼下的裴隐南伤势比那时还更沉重。
他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青年又一击被裴隐南避开,不过他的招式虽落空了,同样锋锐的剑气却从裴隐南身上擦过。伴着一道布料撕裂的脆声,那件潦草地搭在裴隐南肩头的黑衣被削去一大块,原本拢起的领口顿时散开,两襟软绵绵地滑落下去。裴隐南似乎也没料到这出事故,反应时已经太晚。残破的黑衣被他按在腰际,而他见它失去遮挡的作用后,索性放开手,任由自己结实修长的身躯坦露在两人眼前。
数不清的深而长的伤痕在他金棕色的肌肤上纵横,伤口边缘青黑,隐隐可以看见血肉。看到它们的同时,龙芝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用力攥紧,源自本能地感到恐惧——他在母亲留给他的记忆最后一幕里,母亲身上就全是这些印记。他虽无法感受母亲的痛楚,但母亲承受它们时骇人情形他至死都无法忘记。
是天雷,他的母亲就是死在雷劫之中。难怪裴隐南会如此虚弱,刚刚承受过雷劫的妖,几乎与初生的婴儿没有区别。龙芝看向青年,连自己此刻没有实体都忘了,下意识地拦在他与裴隐南之间。
青年的目光穿透龙芝,落在衣衫不整的裴隐南身上。出乎龙芝意料之外的,他一下子背过身去,模样竟有几分惊慌:“你、你快将衣物穿好。”
方寸大乱的青年不知道自己犯了一道大忌,在缠斗时背对一头野兽,是会有性命之危的。只一眨眼的功夫,裴隐南已出现在青年身后,一手扼住他的脖颈,制住他的同时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触上了青年的发丝。
青年面色一沉:“我劝你最好放开我。”
裴隐南只当他的话是耳旁风,垂下眼帘专注地嗅他。青年几乎僵成了一根柱子,握剑的手渐渐收紧,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动手的当口,裴隐南一缕长发从脸侧落下,因两人离得近,恰好从他耳畔擦过。
也在这一刹,裴隐南一把推开他,嫌恶道:“道士的肉果然是苦的。”
青年错愕地回头,却在看见裴隐南后被针扎一般迅速错开视线,问道:“你吃过人?”
“没有。”裴隐南回到蛇尸旁,从它身躯中掏出一块肉:“但倘若你再烦我,我不介意吃了你。”
听他说没有吃人,青年的神情和缓些许,执着地重新问了一遍:“这只丹蛟,真是被你所杀?”
裴隐南不耐烦起来:“不能杀吗?”
青年道:“不……没有不能,你这妖物,误打误撞,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他环顾一圈烧焦的树林,又看了看正在生吞血肉的裴隐南,眉头微微蹙起。犹豫了片刻,青年来到裴隐南身后,迎着他锐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