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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巍稍微弯低身子好让陈晋扶着他的肩膀缓缓地坐上浴室里那张高脚折凳上,然後将他的拐杖接过往一旁墙上靠放着,扭开水龙头在那洗脸槽放了八分满的温水准备帮陈晋擦身子。
陈晋刚受伤的前一段时间根本动不得,吃喝拉撒都得靠魏巍的服侍才能完成,要离开床也得靠魏巍或背或抱才有办法。
陈晋的身材本来就不胖,再加上受伤在床後瘦了一大圈,魏巍要将他整个人扛起来实在不费什麽力气。只是一向爱面子的陈晋简直无法忍受自己像个女孩子一样被人家抱来抱去,每次都弄得他又羞又怒然後心情大坏对着魏巍生闷气。
自从上上礼拜医生说他可以用拐杖行走後,他死活也不让魏巍抱他了。
几个月来的照顾魏巍从来没有发过半句牢sao,那是因爲他根本什麽也不说。他也不曾表现过任何不耐,因爲他几乎很少有表情。就那样沈默地任劳任怨照顾着受伤的陈晋,看在陈晋眼中就像在做什麽例行公事或义务劳动,虽然是无微不至,但却严重地伤害到陈晋的自尊心。
於是尽管用拐杖走得又慢又不稳,不时地跌倒还得忍受受伤的肢体传来那痛彻心扉之感,但对陈晋来说,他不想依赖魏巍,一点也不想。
能够少依赖魏巍一些,也许就能多换些已经那折损到几乎没有的尊严吧。
「什麽时候脚才会好?」
陈晋的一句话在一片沈默的气氛中显得突然。
「……」魏巍看了他一眼,什麽话也没有说继续低着头帮他脱去衣服。
这一句话已经听陈晋问了多少次了?几十次?几百次?
伤势渐渐好转的同时,陈晋的话也越来越少了。起初他还会因爲疼痛跟自已对他的沈默而发脾气乱叫乱骂,吵吵闹闹的同时又总是想办法要激他开口说话,但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之後陈晋他变得越来越安静了。
「什麽时候脚会好?」
「我什麽时候可以回东港?」
现在,他除了这两句话常常挂在嘴边,其余的时间不是发呆就是睡觉,偶尔逗弄跳到床上的小晋,偶尔把床边那个窗帘拉开默默地看着窗外风景,越来越消沈的那张脸美丽依旧却再也找不到初识时那阳光般的灿烂笑容了。
什麽原因造成的魏巍再清楚也不过了,他是那样地了解陈晋的个性,所以他怎麽会不知道自己的冷淡态度跟这样沈闷像监禁般的养伤生活对陈晋心理所造成的杀伤力?
讨厌陈晋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魏巍清楚地知道自己依然是喜欢着他,喜欢着这个应该是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结果的男孩子。
他做不到把陈晋当作普通朋友看待,之前也证明了陈晋根本无法接受他对他的喜欢,结果必然是一次又一次地重伤。
与其这样,不如划清界线别再去跨越了。
用拧乾的温毛巾仔细地帮陈晋擦着身子,手指触及那骨感的身躯,对魏巍来说,这是一种煎熬。
忍耐着想要紧紧搂住陈晋他那越来越消瘦的身子的渴望。
忍耐着强烈地心疼与不舍继续戴着自我保护的冷酷面具。
忍耐着。并告诉自己,这对他对我都好。
台北春天的Yin沈,染上了沈默的两个人的灵魂。
「喂,学弟?嗯……你等我我马上下去。」
挂下电话的声音,穿上他那件黑色风衣外套西西苏苏的声音,拿起钥匙打开门的声音,最後是关上门的声音。
好想问魏巍要去哪里,好想问魏巍什麽时候才会回来,可是他根本不会回答自己的任何一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只不过是找丢脸而已。
伸手将窗帘拉开一小缝凑过脸往下看,就算是十五楼但超级好的视力使得陈晋可以清楚地看见站在一楼中庭那个男孩的长相。
烂发型!穿衣服没品!一脸花痴样!
什麽学弟的,一天到晚有事没事就把魏巍找出去,看了就赌烂!他是吃饱撑着还是怎样?怎不去找查某(女人)老来缠魏巍?
没多久,魏巍也出现在视线里,他从大厦走出来,和站在中庭的学弟说了些什麽,然後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而行地离开了。
缓缓地放下窗帘,心情郁卒到什麽都不想看闭上双眼。
不应该随便忌妒,其实也没什麽资格乱发脾气,已经犯错了一次,难道真的笨到学不乖?
可是,看到自己那样喜欢的人和别人有说有笑然後三不五时一起出门,怎麽可能不忌妒?怎麽可能不会火大?
「我喜欢他有什麽用?」
虽然他以前说过喜欢我,但他现在一定讨厌我讨厌得要命要不然不会连跟我说话都不屑。
什麽时候这该死的脚才会好?
好想回家……
想要离开的渴望跟当初想要来台北找魏巍的渴望一样地强烈,被自己所喜欢的人冷漠对待那样子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每天都觉得时间过的好漫长好漫长,想到睁开眼睛要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