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喧嚣忙碌过后,夜深人静时分,慈明宫下的石室中一片岑寂。
“噼啪”一声,焰心爆出一朵灯花,Jing致的灯盏微微摇晃。
恰在此时,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楚王形容憔悴,一步步拾级而下,行至皇帝面前,行礼道,“三哥。”
皇帝刚行完一套祭祀大礼,面色疲惫地坐在石室中央的椅子上,“嗯”了一声,歉疚道:“叫七弟到这里来,也是为难你了。”
楚王扫了一眼四面林立的刑具,目光一触即收,声音沙哑地道:“三哥是想为我解心结,弟弟……还是知道好歹的。”
说是如此,他笼在袖中的手指还是微微颤抖。
皇帝也不揭破,让人端了椅子请楚王落座。两人沉默半晌,皇帝撑起身体,勉强笑道:“你我都知道这是什么日子……先给他们烧点纸罢。”
楚王想到往日种种,鼻子一酸,涩声应道:“好。”
当年诸皇子横死,皆未满成年,坟茔只能选在皇陵远侧,简殓平葬,不封不树;皇帝和楚王的母妃被先帝视作仇雠,连一个像样的墓xue都无,皇帝之母尚得了一口薄棺,楚王之母受凌迟之刑后被扔到了乱葬岗,尸骨无存。他们按律都不受祭飨,然而皇帝与楚王作为幸存之人,到底是一心念着的,逢年过节都不忘烧些纸钱,送些祭品。
两人将一张张黄纸投入火盆里,又烧了不少纸扎的牲畜、元宝、华服、车驾、住宅等物,口中默念几句,火光将两人面色映得惨白。
比起庙宇之间的祭祀,这般作为实在简陋至极,然而皇帝与楚王皆郑重万分,等手中器物投完,竟都是大汗淋漓。
瞧着火盆中最后一点火星闪了闪,飘出一缕青烟,楚王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忽然开口道:“三哥,顾寒舟那贱种呢?”他捏紧拳头,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道,“这次求你别拦我,我定要……”
皇帝抬手打断他的话,深深看他一眼,别有意味地道:“你以为朕肯轻饶他?”
楚王原地转了两圈,没有寻到踪迹,烦躁道:“三哥!”
皇帝拍了两下手,立刻有待命的内侍将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黑色祭台推了过来,上面点着一盏Jing致的青瓷油灯,火焰飘忽明灭,旁边还摆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彩釉香炉,里面空空如也。
楚王扫了一眼,神色莫名,皇帝却将三根线香塞到他手中,嘱咐道:“给母妃上炷香罢。等香燃尽了,朕让人押他出来。”说着率先用灯焰点燃自己手中的线香,闭目朝天拜了三下,拨开香炉盖子,将线香插入炉中留的孔洞之中。
楚王迟疑了一瞬,跟在他后面照做。香炉留的小孔有些狭窄,里面也不知放了什么,使他的动作略显滞涩。他捻了捻线香下的竹签,使了几分力道,方才将线香牢牢扎入。
不晓得是不是连日浅眠,他此时竟生出错觉,似乎见这黑沉沉的祭台被撼得晃了晃,耳边也有怪异的响动,眨眨眼,却又瞧不出什么了。
皇帝将手扶在祭台上,也不说话,怔怔盯着灯盏中闪动的焰火,楚王不明所以,也随他一道盯得入神。过了一会儿,炉中线香掉落最后一丝灰烬,楚王按捺不住,低声催促道:“那贱种怎的还不见?”
皇帝苍白的脸上展开一个快意的笑,在忽明忽暗的灯火映照下,犹如鬼魅。
楚王不惧反惊,一把抓住他手臂,关切道:“三哥?!”
皇帝低头瞧了瞧楚王抓住自己的手,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手腕一翻,反拉住他的胳膊向上拽,引着他将手掌扶在那盏青瓷油灯边缘,挑眉示意他道:“把这灯转一圈。”
楚王不明所以,懵懂地如他所言,抓住灯盏旋拧一圈,只听得祭台之内咯吱几声,不知是什么机括被牵引,四面皆发出一阵闷响,震起地面微尘。楚王犹疑地倒退一步,目光紧盯祭台,心中念头飞转,片刻后陡然抬头,惊道:“难道——?”
他未曾说破,皇帝却已了然,抚掌笑道:“正是。”说罢用短刀划开遮在祭台上的黑布,“兹拉”一声扯去破碎的布料,内里的情形顿时一目了然——
祭台四面的木板已如屏风般折入基底,只剩了个骨架支撑台面。其中有一人口塞硕大麻核,赤裸的身体被绳索束成一团,头颈贴地,后tun朝天地被锁在祭台骨架之间,腰身屈折,小腹微微鼓胀。灯光晃了晃,那莹白如玉的身体上覆了一层薄汗,映出惑人的温润光华。楚王定睛一看,那张秀雅的脸上泪痕交错,泛着病态的嫣红,眉目凝蹙,似忍着极大的痛楚,果然正是顾寒舟。
皇帝居高临下,俯视顾寒舟道:“顾卿在里面呆得可舒服?”
顾寒舟双目紧闭,口不能言,纤长的睫羽脆弱地颤抖了一下,惹来皇帝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见他许久不见反应,皇帝手指探入其中微微一拂,好似拨动琴弦,顾寒舟身子猛地弹起,摇得祭台微微晃荡,绳索却坚实万分,无情地将他的挣扎彻底镇压。
楚王瞧见顾寒舟无助地蜷成一团,眼角泪水无声滚落,惊异地凑近了细看,赫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