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冲出来的沙子细腻,正适合拿来画棋盘,两个人下了会棋,那太阳才彻底消失干净,河边逐渐变得冷起来,一阵阵吹着风,两个人站起,那河水猛地往上一扑,就把乱七八糟的沙子棋盘给冲了个干干净净。无极走在前面,突然被方源跳到背上,下意识就托了那块软弹的屁股肉,被方源说从苞米地抄近路回去,结果才走到半截就又滚到了一起。
那苞米杆子上生着的叶子长着小绒毛,又很容易划伤人,但生得密密高高,没什么人看得见这里面。
他们在刚冒出头的苞米穗子底下接吻,闻见的全是草木的气味,方源的头发里沾了泥土进去,红土地上光洁的皮肤越发引人瞩目,苞米叶子悉悉索索响了一阵,惊飞几只蚱蜢,幸好没洋辣子落在方源身上,否则又要给他烫出一片疙瘩来。
但无极的那根就已经叫他好受,压断的苞米杆子浆出水来,甜丝丝的,却没方源淌出的水儿甜,天上的月亮藏起来,只露出个晕,好像无声地说明天要下雨,让他们两个赶紧做完这伟大的革命友谊然后早点回家,否则就要被雨淋个透心凉。
事实上还是淋到了雨,方源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偶尔也会去芦苇荡,长得高高的杆子摇晃,像扫帚苗,飞起来轻飘飘的花,就把两人的情事给盖住了。
方源本来就是很会做农活,好像过去在家就是这样,即使不会的也学得很快,村长依旧喜欢喊他源仔,他从高高田埂跳下去拽那头没套绳乱跑在踩秧苗的牛,最后坐着牛回来,原本就偏白的脸更是白得没了血色。无极一把他搂进房子他就躺到床上去了,这还是方源来到村子里第一次生病,病得挺重,赤脚大夫来开了点退烧药消炎药,隔壁婶子带了偏方,那火炉子又承担起了熬药的任务,兢兢业业弄了不少闻着就苦的水来。
村长说都怪那人没拴好牛,让源仔这几天别想着挣工分了,好好养病。
他拿了几颗刚下的鸡蛋来看方源,买了糖回来煮红糖鸡蛋,红棕色的水里卧着三颗圆鼓鼓的蛋,无极把碗递过去给方源,那蛋也没全煮熟,里面是溏心,沾了方源的唇角,全部吃完之后刚刚退了烧的病人又裹起那床被子,闷头闷脑地对无极说没了。
说的是那碗红糖鸡蛋。
无极倒不知道方源喜欢吃甜,方源也说自己不爱吃甜,爱吃甜的是他弟弟。
说的好像又不是那碗蛋了,但到底是什么,两个人也没再继续谈下去。
等到秋收的时候,两个人忙得团团转,所有人都抢着去收那些黄澄澄的穗子,小孩也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捡落下的部分,穗子做了粮食,杆子一摞摞扎起来垒得高高的,远远看去就是一个个庞大的稻草人树在牛棚或者田里。
躺在稻草堆里的方源陷进太阳的香味里,他同无极都出了一身汗,被秋风吹得散了又继续往外冒,柔软的地方与坚硬的地方交合在一起,在黑天亮月下媾和,清亮亮的水吹出来,方源抓着无极的手腕收紧,喘了两口气出来,他们两人像是雨后糖溜树上缠绕的黄藤不分彼此,这个时候当然应该说些和爱有关的东西,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无极和方源一起在村里待了两年零三个月,那拖拉机又拉着他们回到了城里,绿皮火车人山人海,卖报的声音吆喝的声音和鸡鸭鹅的叫声混在一起,再也听不见任何离别,知青们抹着眼泪,互相说以后一定要写信就各奔东西,无极却兀自想起了那床洗得干净放在村子那张木板床上的被子和方源的红头绳,那根绳子现在还绑在对方头发上,依旧摇摇晃晃,依旧可爱。
他们就这样坐上了去往不同方向的火车。
草原上依旧有大风,牧民们依旧追着草场水源而去,无极在毡房里听着呼呼的风声,他再也没回过那个村子,可却收到了一封信,没写寄出的地址,只填了一个生涩的地名,也难为邮局找到这儿来,拆开的时候白色浆糊黏得紧紧,里面的纸很薄,薄得就像根本承担不起什么厚重的东西,他想起了那个纸糊的窗户,被吹得霹雳霹雳的响,骤然一声惊雷,居然下起了雨。
信封里面是一张红纸,四四方方,写了个福字,漂漂亮亮秀秀气气,正适合贴在门口过年。
天庭三尊中,若要找一位最好打交道的,大抵还是元莲仙尊。
男人温文尔雅,头系白带,一壶清茶正烹制得恰到好处,一注碧绿茶汤衬着晶莹剔透的杯,摇摇曳曳映出茫茫江水蒲苇丛丛,又倏忽一转变了景色,水榭翠竹中氤氲出阵阵花香,竟是真的漫出在空气中。
这正是元莲仙尊独创的一杯茶,只是还未起名就被他递予方源尝了,那水明明是滚的,落在舌尖却不烫,反而愈发有了春天的气味,惊蛰雨水春笋拔节,草木正稚嫩的年华全都化在这一杯中。
元莲仙尊似乎做一切都是不紧不慢,遵循自然随心而动,方源倒是也没催促,只是这赤身裸体摊开在对方面前被茶水照着,怪是让人觉着生出更多淫荡下贱来。
糊了月白色软烟罗的窗户半开半敞,折出外面浅碧深红,正有坠珠儿似的小雨敲着,越发迷蒙起来,元莲仙尊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