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瓶子互相撞击发出的“叮咛当啷”声响将薛郎从神思中拉了回来,见自己被马鞭勒到男子面前,自知惹恼了对方,忙道:“公子放心,明日薛安必定按时将两瓶新鲜的菜籽油送到白云庄,还望公子到时候不要嫌弃。”
薛公年事已大,说话没有那么利索,只是苦着脸直摇头。
锦衣男子奕奕然离开了。
薛安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观察周身的环境。这间厅室,家具纤巧、雕花细腻,绫罗幕帘也是雅致不足绮丽有余,看着更像是女子闺房。
原来往日送油的商贩都是直接送到后院厨房便离开,门童当他是商贩新招的小弟,不知道规矩,只是看着人模人样的,才耐着心跟他说这些。
而今又将他晾在这里,无人对峙。
压迫感一去,薛安心安不少,再去回想那人最后一句话,抬起手臂闻腋下:“嗯?有吗?”
薛安已经在这富丽堂皇的厅室躺了许久,越发觉得事情诡异。
不想他不问,问题却自己来找他。
其中一男子恶声恶气:“我乃白府家丁,昨日我家公子吃过晚膳不久便上吐下泻,至今卧床不起,此前从未发生这种事,一问厨房,原来是用了你们送的菜籽油。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拿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来糊弄,今日必须跟我们去见官府!”
白彭烁见他愣愣不答话,以为他不识路,便耐着性子微微倾身:“往东一里不到的岔路口往武陵山走,半山腰就能看到白云庄,识得路吧?”
薛公看着那个兴致勃勃跟自己说这油菜花开的又大又饱满、榨出的菜油定然比去年还要上乘的少年,满面红光没有一丝阴翳,也就没问白云庄的事情。
“那好,冤有头债有主,就你了。”
阶级地位差距太大,薛郎一时有些震慑住了。
“爹爹,我心里有数,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照顾自己。”
薛安急忙说:“那两瓶菜籽油是我榨的,跟我爹没关系,要去、我跟你们去。”
***
翌日,满腹欣喜的薛安提着两个油瓶,敲响了白云庄大门。
她得意地看着他哥哥,而白彭烁看到妹妹的笑容,只是嘴角上扬,对着妹妹微微颔首一下,便掠过马车窗口,继续往白云庄的方向前行而去。
看着面前严丝合缝的院门,薛安有些心灰意懒,来这之前,他还特意沐浴过,薛公还嘱咐他务必谨慎、小心,可以适当表现但千万不要冲撞那些大人物,最终他却连门都没进的去。
下山的路上,一路的梨花的盛景,走到山脚,还能看到平坦原野上的金黄大海,那一地的油菜花欣欣向荣,让薛安的心情也明媚起来。
说完门童便接过油瓶,然后将薛安关在门外。
白彭烁并未放开他,而是就着这么近的距离细细打量他的面容。
几个瞬息后,白彭烁往前嗅了嗅,而后就嫌弃地松开了薛安:“明日别再让我闻到你身上的油脂味。”
薛公却紧攥着薛安的衣袖,不停摇头。
这边薛郎还在胡思乱想怔愣发呆,那边白彭烁却有些不耐烦,他迟迟得不到回应,便用马鞭蹭过对方脸颊,抵着对方后脑将人压到马前。
原来这薛郎,全名叫薛安。
等薛安被带走,拄着拐杖的薛公才艰涩地凑出一句话:“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啊,傻孩子。”
薛安不知那黑沉沉的眼神是何意,他只当是愤怒以及不耐,虽然被对方粗重的呼吸喷了一脸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诚恳和歉意。
虽然他哥哥回来的时候,一脸面无表情,但白婉莹能感觉出来,白彭烁此时心情十分愉快。
大概早就深知地位的悬殊,所以得此冷遇也未让薛安灰心黯然太久。
白婉莹早就让马车停在一边,白彭烁和薛安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眼里。
公曾这么跟他说,如果可以做白家家臣,那就千万别去做白家仇人。
薛郎当然知道白云庄在哪,但他脑子里还盘旋着白家在镇远府经营的诸多生意,还在想如果能得到白家人的青眼为之效力,那么他和薛公都会轻松很多等等之类。
马车随后也动了。
只是和门童报过姓名来意后,门童既没有让他进去,也没有收过他手中的油瓶,而是绕着山庄走了一大圈,将他带到了后门。
薛安见状,惊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带走我爹?”
“这不可能!”
难道,是白家公子命不久矣,没人愿意分神来管他吗?
薛安安慰道:“爹爹,我们的法子不会有问题,那白家公子定是吃了其他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卧床不起。”
先是家丁在将他擒住之后,没有了一开始的愤然,只是冷漠沉静得将他绑了个彻底,再是他并没有被送往镇远府衙门,而是被带到了白云庄。
三日后,两个衣着得体身材壮实的男子闯入薛公薛安所住的破旧瓦屋,企图将薛公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