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领命去了,侍从们纷纷把朱玏的行李往船上搬。那是从他寝宫里搬出来的所有东西,除了只有皇子能用的禁中之物,其余物事基本全都在此处了。宫中的东五所里再也没有了他的住处。就算他将来回京,也是会直接住入御赐的新府第,不会再回到故居中去了。
他被彻底踢出了那座皇宫。
朱玏这时候终于脸色大变。他急忙抓住了小弟朱珞的手:“时辰还早呢,你着什么急?!好弟弟,三哥有话要嘱咐你。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不是父皇了,你需得小心提防他。他心里一定想着要如何弄死你,好叫他自己的亲骨rou继位呢!你一定不能叫他糊弄住了!要想办法多结交朝中大臣,尤其是手握兵权的武将!只有你手中握有足够的权势,他才不敢轻易动你!你身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可信可用之人,三哥可以帮你的!你想想办法,让三哥回来吧!只要我们兄弟同心,他朱晟便算计不了你我!”
朱珞看着兄长面上那急切的表情,懒得去跟他解释,皇叔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亲骨rou可继位,而自己也不是傻子,会信任一个屡次企图加害自己的所谓兄长。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开口说了一句:“三哥,一路走好。”便挣开了对方的手,转身离去。
守门
朱珞平静地回到了皇宫。
他对三哥朱玏那些怂恿挑拨的话并不动心。并不是因为他对刚刚成为新君的皇叔真的无比信任,而是相比于一直对他挺好的皇叔与长兄,他觉得三哥更不可信一点。
一直以来,千方百计想要加害于他,从他手中夺走储君之位的,不正是三哥朱玏么?
就算皇叔朱晟与长兄朱瑞有可能对自己不利,至少他们还没有任何动作呢!已经有过动作还差一点儿成功了的三哥朱玏,分明更危险一点。
刚刚去世的父皇为什么会选择把三哥放逐扬州?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长辈们为了自己着想,考虑得那么周到了,朱珞觉得自己绝对不能犯蠢,为了将来可能会发生的危险,就主动引狼入室。
再说了,三哥就算回了京城,又能帮到他什么?已经被废为庶人的朱玏,不但没有生母的助力,连外家都不站在他这一边。原本还有未婚妻可能会帮他,可大行皇帝留下的遗旨里就有一条,废了朱玏为庶人之后,再让他去扬州大明寺为亡父持经祈福三年,而考虑到他原本就有的婚约,为了不耽误人家好姑娘,大行皇帝主动把三儿子与寿昌伯之女蓝氏的婚约给解除了,还请太后另行为蓝氏择配。这么一来,寿昌伯府那点微薄的助力,对朱玏而言也不复存在了。
萧明德将军既然选择了站在大行皇帝这一边,显然也不可能因为女儿就成为朱玏的助力。至于薛家那位四姑娘,且不说她如今还在守孝,就算出了孝,她也不过是空有财力却无权势的小姑娘而已。薛家既然没有支持朱玏的意思,又怎会放任家族的女孩儿倒贴他?
原本三个要嫁给朱玏的姑娘,全都与他断了联系。他如今还能有什么指望?那些自身难保的宗室,还是从前因为萧琮的关系支持他的武将?
朱玏要是没有了这些,本人又是自负刻薄的性子,从来都不是真心对待幼弟。这样的人,就算回了京城,也只会为自己东山再起而竭力筹谋,是不可能为了幼弟出力的。
朱珞觉得,自己没必要犯这个蠢,就这么让三哥老老实实在扬州待着吧。倘若他真能在扬州待一辈子,再也无法参与政务,也生不出什么波澜来,那对他们兄弟二人中的任何一个而言,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想必父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哪怕儿子之间不和,好歹每个人都能苟活下来。
朱珞前往乾清宫向新君朱晟复命,但他在正殿外头被一直守在那里的朱瑞给拦下来了。
朱瑞低声告诉他:“高阁老来了,正在里头跟父皇说话呢……没有别人在,就我一个人守在这儿。殿下也别进去了,给高阁老多少留点面子。反正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告老致仕的,只当是让老臣留一个体面。”
朱珞明白了,笑道:“高阁老还是那么坏的脾气?真不明白他怎么就对皇叔如此忌惮?皇叔明明从来没招惹过他,也从没做过他说的那些谋逆之举,偏偏他总是把皇叔想得这么坏……是不是有什么人从中挑拨来着?”
朱珞有心要试探一下。
朱瑞平静地回答:“是不是有人挑拨,我也不清楚。但他从前跟曹家人走得挺近的。殿下也知道,从前曹家与燕王府多有不和之处,虽说明面上很少招惹我父皇,但暗地里从来都没少下过Yin招。想必是高阁老那时候与曹家的人厮混多了,便也习惯了将我父皇当成大敌了吧?无论我父皇做什么,他都觉得是坏事,一心想要让我父皇不快。
“至于我父皇的做法是不是对国家百姓有利,他全都顾不上了,只要坏了我父皇的打算就行。这种人我见过多了,一点儿都不稀奇。身为内阁首辅,高阁老因为这点算不上私怨的心结,就咬死了跟朝廷功臣过不去,甚至公然顶撞一国之君……我只能说,他老人家大约真是年纪大了,不适合继续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