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九先笑着回看李茂,道:“婚期就在五日之后,少将军要来喝喜酒的话,可莫记错日期。”
李茂却忽然快步往前,兰九循着望去,才发现叶梨止住了脚步,遥遥小小站在远处,向着这边招手。他亦小跑了过去。
叶梨看着兰九跑了来,头上都冒了薄汗,拿出帕子,走近他,抬起胳膊轻轻帮他沾了沾,眸色温柔,然后才道:“我想着,你送来那么多大婚要用的东西,皆很昂贵珍稀。因而大婚之前,你可否多派些人来,倒无所谓细心的仆妇,只管要些身强力壮的,帮我守着院子,否则,若是被人偷了,或者不慎丢了,总是不美。”
兰九愣怔了下,看了眼一旁脸色铁青的李茂,立时点头,不迭答应。
叶梨这才转头对李茂道:“李公子跑来做什么?我方才是唤我的未婚夫君,你在旁偷听我们说话,岂不有失体面。唉……算了,你是贵客,我总不好苛责。还希望李公子自觉一些,莫在别人府里乱闯,以免污了你的名声。”
“兰九,你送我回落雪院吧。”
李茂又气又恼,他原本以为,只要他拿了婚约出来,此事就会解决。未曾想,兰九竟是铁了心;更未曾想,叶梨竟是对他毫不在意。
他忽地绷不住,冲着叶梨背影大喊:“你莫不是忘了,已经与我有了肌肤之亲!”
兰九和叶梨的脚步皆是一滞。
叶梨回头, 凉凉看了眼李茂,眼圈发红,隐有火焰在瞳孔闪烁, 却不是热的, 而是寒气逼人, 似冰做的利刃悬在了弓上, 随时便要覆水难收射了出来,索人性命。
李茂在死人堆里爬行,也没有畏惧过,却忽地心慌意乱, 在叶梨开口之前, 忙又喊:“那日上山, 我们俩连滚带爬, 双双摔在泥坑里,难道不算是有了肌肤之亲?”
听了这话, 兰九微不可见松了口气,伸臂去抓握住叶梨的手, 低头道:“我不在意。我们走吧。”
李茂伸脚把道旁一块比牛头还大的装饰石踢得滚出,压坏旁边一棵花树。叶梨听到背后的动静,并未回头,背部挺得笔直。
快到了落雪院门口, 身后也再无动静, 叶梨站住,抬眸看着兰九,说:“不止是他所说的, 我与他上山时, 夜里在路边仙人洞里暂避了一晚。”
兰九低着头, 道:“我不在意。之前在碧霞观……”
他抬起头,面色有些复杂,眼里竟是微微赤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我见了你一面,便千方百计想要与你订亲。他见了你心生喜欢,又有什么不对呢。我,千方百计,才求来你,偷来你,抢来你……怎么会在意别的。”
他忽然又抓住叶梨的手,握得甚紧,道:“只要你愿意嫁我。我就愿意!”
叶梨有种冲动想要倾诉前世她做下的错事,可是她并不傻,若是兰九退亲,她说这个,顶多是反目成仇,名声尽毁。如今她既已决定与兰九成亲,自然万万不能说。
叶梨斟酌着说。
“上山时,他施以援手,我很感激他。后来,他又冒险下山帮你取药,我更加……”
“是你求他下山帮我取药的?”兰九打断她的话,问。
叶梨点点头。
“你是为了救我!我会记得这份恩情,想办法偿还他的。”
叶梨没有吭声。
叶梨回了落雪院,提朱笔,抄道经,又找了个让她们整理物品的釉头,把白絮和容嬷嬷叫到了身边。
上辈子在桃皈观,李茂偷偷跳墙,每次她皆是心惊胆战,自然是害怕自己被人唾骂的,但是,更害怕李茂被人发现,最害怕李茂被人发现后再也不能来。
如今,却是要想法设法来防这个“贼”。
兰九倒是很没令她失望,当夜的时候,镇国将军府就派了一队人来,虽只着了寻常家仆装,看着就是个个都带着煞气的。叶梨并未全见,这些都是听白絮和容嬷嬷说的。
“吓死我了。要不是小姐提前说,我还当咱们犯事了。落雪院围了一圈,别说偷嫁妆,就是蚊子也不敢来回飞了。”
白絮说着害怕,脸上却满是兴奋。
容嬷嬷毕竟年岁历练多了,早看出不对劲,一边偷偷拽白絮后襟,一边笑着打岔:“小姐可有想吃想喝的,府里几个老爷皆吩咐了,说小姐有什么需要,让老奴和白絮紧着帮小姐要。要不是小姐不要,还要再遣几个人来伺候小姐呢。”
“白絮,走走走,我们去给小姐讨要点糖水喝。”
容嬷嬷不由分说拽走了白絮,叶梨“嗯”了声,依旧平心静气抄写经文。
她并不是经不得事的人,从小跟在喜怒无常的无虞法师身边,要求她务必做到无声无息不打扰。因而,天崩地裂也不会让她动容。离开道观时,她只怕自己不懂俗世规矩,却不知道,这俗世,最可怕的,不是规矩,而是人心和真情。
她不知不觉便把心给了出去,随他喜,因他怒,倒把自己的本心弃之于地,零落没法捡拾。
叶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