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大有一副不鸣不休的气势。听温廷凉说,此些鸟,皆是老太爷子,从花鸟市场淘来的文鸟与?武鸟,原先?是没有的,但老太爷子是不想让温廷猷的院子太过于安谧与?缄沉,他?就拣选了一堆喜庆的鸟儿,悬挂于温廷猷的院子廊椽之?上,此起彼伏的鸟叫声,构成了一支温柔的背景序曲,嘈嘈切切,还?很雅韵,这委实是深入人心,教人原本?低沉至极的心绪,一时也变得极其疏朗与?开阔起来。
她与?温廷舜来至温廷猷所在的院子,在这厢的光景当中,正好是轮至温廷凉,温廷凉此前在给温廷猷擦洗身躯,堪堪擦拭毕,目下正在给他?换上新衣。
温家的时日到底是不必以往了,竹苑之?中并?没有延请侍婢与?丫鬟,很多生活琐事与?家务事,皆需要亲力亲为。
生活与?日常当中的事情,其实很多是温廷猷来做的,他?是温家所有少爷当中,心思最是细腻与?活络的,濯晾衣饰、烹饪膳食、洒扫庭除……等等,很多的事,皆是他?来做的,甚至是,诸如老太爷子的痰盂与?溺壶等物,亦是他?亲力亲为的。简言之?,别人根本?做不来或是不会做、不敢做的事,都是温廷猷来做。
温廷猷中了花籽粉的奇毒后,很多事,俱是落在了温廷凉身上,他?的父亲和四叔,平时碌于走南闯北的跑船,活在昼夜不辍地颠沛之?中,挣得银钱,用?以维持温家的生计,父辈和叔辈自然是没有空来操持家内中馈之?事。
老太爷子自当就更?不用?说了,打从来了广州府,他?的身体情状是每况愈下,不仅时常闹风寒、染风湿,还?罹患了眼疾,双目不能视物,日常起居弥足不方便,时常需要旁人在一边襄助他?。
贴身侍候老太爷的这一桩事体,本?亦是温廷猷亲力亲为,温廷凉只需要买药与?煎药即可,现在轮至他?来操持家内中馈,以及躬自伺候老太爷,温廷凉亦是在这样?的时刻里,真正体察到了温廷猷的顶梁柱作用?,维系着整个温家的日常运转,以及温廷猷平素做太多活儿的不易。
目下时值回?南天时,天候潮湿凉寒,空气与?地上常结着一层一层的黏稠水雾与?濡湿水汽,衣物并?不那么容易干,时常是晾晒了连续两日,衣物亦仍旧是湿寒的,像是一坨折叠起褶的冰。
衣服不干,但温廷猷必须每日皆要保持身躯的清洁,衣物得要常换常新,温廷凉遂是使用?堂厨之?中的火炉,将衣服逐一用?火炉烤干烘暖。
这一会儿,温廷凉就给温廷猷换上了一套烘暖过的春衫,刚换完,温廷安与?温廷猷他?们?就搴帘入内而至。
一切皆是刚刚好的样?子。
温廷凉拍了拍温廷猷的肩膊,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说道:“四弟,长兄和二哥来看?你了。”
温廷猷仍旧不响,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
温廷凉道:“怎的连兄长们?都不理睬了,未免也太没礼貌了啊。”
温廷安目睹此况,心中仿佛被万千根细小密直的绒针,狠狠地戳了一下,这一种疼,起初并?不那么剧烈,但它的疼楚,是循序渐进的,从心壁上一小块方寸之?地,逐渐蔓延至五脏六腑,她疼得简直无法呼吸,连小幅度地呼吸一下,皆是觉得困难不已。
好像有一只隐形的手,将她从高地之?中沉沉地拖拽了下去,一路拽至深谷之?中,她从高处跌坠在了谷底当中,愧怍感在这一刻,真正抵达了峰值。
她按捺住躁动勃发的思绪,眼中有一些濡湿的水渍,但她竭力隐忍住,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个瓷实的小瓶子,递与?温廷猷,温声道:“三弟,喂他?吃下去。”
温廷凉纳罕地道:“这是……”
温廷安道:“我们?去见了你大伯,这解药是他?给的,对四弟的病疾有所裨益。”
“竟、竟是大伯给的?”温廷凉颇感不可思议,嗓音裹藏了一丝震意,手中接过来的细小纤颈瓷瓶,仿佛有千斤般沉重,他?匪夷所思地道,“你们?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