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凉来广州府约莫有近大半年了,但仍旧没有见到过温善晋。
温廷安失笑地道:“我们?自然是见着他?了,这空缺的两万斤粮米,便是他?借的。”
温廷舜凝声道:“时间很是促迫,目下快些给温廷猷服药。”
此话一出,适才儆醒了屋中之?人,温廷凉如梦初醒一般,忙不迭行至床榻前,拨弄开了小瓷瓶上的按钮,一枚山茶色的、指甲般大小的药丸,流淌在了他?的手掌心,他?的掌心适才掂了掂这一枚药丸,先?是看?了温廷安一眼,温廷安给了他?一个确证的眼神,示意他?可以做下一步的行动。
温廷凉再是去看?了温廷舜一眼,温廷舜给他?一个沉定笃静的眼神。
少年的眼神天然有一份安抚人心的力量,一下子将温廷凉略显毛躁的心中边角,捋平得严严实实。
温廷凉捻紧了手中的药丸,另一只空置的手,轻轻扳起温廷猷的下颔,将药一举喂入他?的口中。
听闻温廷安将温善晋的解药带回?一事,温善鲁与?温善豫俱是从外头?赶了回?来,陶一和其他?孩子搀扶着温青松,老人家拄着硬质、陈旧的竹笻,一步一步地踱入院子中心。
一时之?间,屋中所有人,俱是敛声屏息地凝视着这一切,他?们?不知晓解药是否能够起到真正的效用?,整个人的心,庶几是牵系在了此处。
温廷舜还?吩咐郁清,速速去将刘大夫请了过来,吩咐他?在温廷猷服下过药后,着手去拭一拭他?的脉。
刘大夫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来,听闻温廷安带回?了一枚什么奇药,还?给温廷猷服用?了下去,他?本?是有些隐忧的,但这一份隐忧,在他?去拭温廷猷的腕脉之?时,悄然戛然而止。
“温四少爷,本?是气血皆枯,脉象虚浮,但今时今刻,他?的脉象俨似枯木逢春,正气颇足!”
第193章
刘大夫说?, 温廷猷腕脉处的脉象,本是虚浮无力,但打从服用下了温善晋所供呈的药丸以后, 他的脉象便是形同枯木逢春一般, 日趋鲜活了起来, 原是薄弱的心律,亦是变得强而有力起来,他的吐息从微弱的状态,渐进入一个持续的、温实的状态, 这无疑是振奋了屋院当中的所有人。
刘大夫大受震撼,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切,捋了捋雪须, 诧异地道:“老夫行医这般几十年, 从未见过这等奇迹,这可真是造化了!”
刘大夫此前阐明?过, 温廷猷有七日的黄金疗愈时期,假令他能够在七日之中醒转过来, 那么,他便是尚有一线生机,假令没?撑过这七日,那么, 他的疗效便是微乎其微, 甚或是可能一生一世,皆是要在这种近似于植物的状态之中生存了。
纵然能够存活下来,但他的意识将永久地遗失掉了, 整个人无法?再恢复清醒,甚至是在日常生活之中, 他根本无法?Cao持自己的起居作?息,一切皆是需要旁人的襄助与辅佐。
刘大夫此前的治疗方子,是让众人昼夜不辍地呼唤他,竭尽所能,让温廷猷遗失掉了的自我意识,重新?浮出意识的地表。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刘大夫尚未研磨出能够有效治疗罂粟之毒的药物,因此,无法?进行药物治疗——对病患进行不断的呼唤,这般的做法?,其实是收效甚微的,但也?是唯一一种众人能够做的事了。
平心而论?,刘大夫本是不对温廷猷的治疗,报以期望的。
因为阿夕给温廷猷吸食的花籽粉,委实是超量的,一般的寻常人,吸食了这般多的花籽粉,绝对是失了理智,五脏六腑深受毒物的侵蚀,剧烈地变得腐朽溃烂,难以苟全一己性命。
温廷猷原本亦是危在旦夕,温家人日夜不辍地呼唤他、振奋他,并?试图让他的意识恢复清醒,温廷猷虽然有一丝醒转的迹象,但也?仅是有一丝罢了,他完全不能恢复过来。
温廷安所带回来的这一枚解药,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
及至温廷猷服用下,刘大夫再去诊治他的脉搏,真真切切地发现,他的脉象不再是虚浮苛枯,而是如枯木逢春一般,一股热腾腾的真气,如奔腾的江海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生命重新?焕发出活力与生机。
刘大夫的一席话,俨若一块千钧般沉重的巨石,在屋院内原是平寂无澜的氛围当?中,投掷下去,犹若乱石穿空,一举掀起了千层风浪。
温廷安牵握住了温廷猷,她能真切地感受到,族弟薄凉如霜的手,正在徐缓地回温,不单是他的身躯回温,他孱弱的吐息,亦是逐渐变得明?晰,并?且有了一些力度的起伏。
甚或是,她能切身地感受到,掌心上少年的手,在某一刻,小幅度地动弹了一下。
他的食指朝上弹触了一下,指端触碰到了她的手掌指腹,继而引发出了一阵绵长的悸颤。
温廷安即刻意识到了什么,这可是温廷猷醒转的前兆,她按捺住薄发的思绪,试图以相较平静的口吻,对温廷舜道:“四弟的手方才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