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妈妈本来像个霜打的茄子,可出了门见顾家的人便像送灾星似的将她赶远了,明白过来那顾太夫人不再同她计较那琉璃盏的事情了,心头的羞赧愤懑立时又被点燃了。
她甩开储妈妈的胳膊:“好啊你,平日里那样好的口才,怎么今日就这样干看着?莫不是被大姑娘收买了吧?”
她倒是想被收买,可显然,那位主儿还没将她放在眼里。
而眼前这个拖后腿的东西,只一门心思巴结着千里之外的成氏夫人了,竟敢对着顾家太夫人那般大放厥词,她当时在一边听着,恨不得立时和她割席,还指望她也跟她一样犯蠢不成?
可晏家她还是要回的,这个小肚鸡肠仗着成氏夫人宠信的婆子也不好得罪。储妈妈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严肃:“你当真是疯了,能养出一个内阁首辅的老太太,你真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不成?若不是这样的人讲脸面,咱俩又不是顾家的人,你看看方才她身后眼神恨不得将你吃了的嬷嬷就知道,咱们会是什么下场!”
这样说着,储妈妈心里却在想,那顾太夫人多半是看在大姑娘的面子上绕过了她们,晏家的两个婆子,似乎也不值得她们讲什么脸面。
想到方才的场面,班妈妈也着实捏了一把汗。
但这回上京眼看着却要徒劳无功,她懊恼地道:“……那现在该如何?难不成我们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
走自然是要走的,不然她生怕那太夫人心情不好又反悔要同她算账,可回去之后在成氏面前交不了差,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也不算白来一趟,这不是知道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么?”储妈妈颇有深意地一笑。
班妈妈微怔,旋即明白了过来。
那顾太夫人口口声声说疼爱大姑娘,实则有什么脏水还不是立刻往旁边闪,竟是连承认这婚约都不愿意。可见,如今大姑娘在顾家的处境很艰难,若回去告诉夫人,夫人定然欣喜,且她只是因为有把柄捏在顾家人手里才带不走她,若是赶明儿再派人来,顾家就不好推脱了。
到时,夫人就能夙愿以偿了。
班妈妈的眉眼便重新明朗起来。
见状,储妈妈却回头望了一眼怡然居的方向,想着方才惊鸿一瞥时,注意到那娇弱美人表面虚弱实则眸光十分平静,心中竟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或许,这也是大姑娘想看到的结果吧?
念头闪过,她自己先吓了一跳。
难不成,一切都在大姑娘的算计之中?
那她岂不是比庙里的神佛还要灵验些?
她倒宁肯相信,这是大姑娘无奈之下的将计就计。
但无论如何,成氏夫人的愿望,似乎有些难以达成了。
……
赶走了那两位,太夫人便拉着晏安宁的手到了里屋,坐在大炕上眉眼柔和地看着她。
晏安宁有些过意不去,她心里明白,其实太夫人骨子里最为傲气,若非是看在她的颜面上,她绝不会同晏家那两个婆子说上半句话,更别提这般纡尊降贵地敲打了她们一番了。
本是想在顾昀被赐婚这件事上将戏做全的,此刻却忍不住开口:“这样远的路,您怎么忽然过来了?若是想见我,随便遣个丫鬟过来说一声便是,哪里有亲自来看我这个小辈的规矩呢?”
闻言,太夫人却笑呵呵地道:“什么规矩还不是人定的?我老了,现下这府里属我最大,自然是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听她这般说,晏安宁倒想到了顾文堂也说过类似的话,怪不得是母子,这歪理邪说竟也是一脉相承的深信不疑。
见那昙花般安静的面孔上绽放出了笑意,太夫人心里顿时又是一酸。
她拍着安宁的手,叹息道:“方才我拿来搪塞那两个婆子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自是知道,这件事你受了大委屈,是我们顾家人对不起你,是小五对不起你。”
晏安宁温软的神情微顿。
两世为人,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话。
没有推脱,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直白地对她道了歉。
这样的话,她没有从觊觎挥霍她的钱财,过分插手她与顾昀房中事的婆母谢氏口中听到,没有从为了前途将她休弃却又不肯放她离开的顾昀口中听到,更没有从明明剥夺了她所有的努力成果,却还狠毒到要了结她性命的魏永嫣口中听到,却偏偏从对她颇为疼爱的太夫人口中听到了。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晏安宁的眼眶忍不住发红。
落在太夫人眼里,自然便理解成了她是为这桩成不了的婚事在伤心,她满脸心疼地搂住晏安宁,轻拍着她的后背:“可别哭了,原是小五配不上你,你这样漂亮又聪明的小姑娘,合该配个更好的。我不许晏家那两个婆子胡说,也是为你的名声着想,日后有我为你把关,自然能从京城这些才俊里挑个最好的来配你。”
她用像在哄小孩子似的语气道:“……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到底也没正式过过聘礼,府里那些爱嚼舌根的,这些日子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