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缺没想到,聂臻竟然就是公良戚手下的人,而且地位还不低。他一路径直带自己穿过宫殿的层层关卡,值守的士兵均不敢盘问,只是敛目低首,尊称一声光明右使。
说来也有趣,虽然中原修士都称冻土荒原以西之地为魔域,但其实当魔族人建立起自己的政权并实现统一后,自命的名号却是——天域。因为魔族的子民相信他们的魔尊是天选命定的主宰,并终将带领他们统一世上的所有已知之地,这种信仰几乎是刻在魔族人血脉中的,因而他们对历任魔域之主都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追随魔尊为此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这种可怕的凝聚力,便也是魔域明明在文明上落后于中原几万余年,但却有能力在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中重创他们的原因。
一路穿行,到了整座宫殿的核心区域,仍是金砖红瓦、流光溢彩、华丽非常。聂臻拦住一个经过的侍女,问道:“尊主现在在何处?”
那宫女显然是认得聂臻的,对其行了一礼,但好奇的余光不住地向殷缺脸上瞟,道:“聂右使,尊主正在文华殿内等您。”
“好”,聂臻挥手示意其离开,然后对殷缺说道:“阙yin,我方才已上禀过魔尊,我带你过去。”
殷缺猜他们魔族应该有自己的秘密联络方式,于是应了一声。他看着聂臻木头一般沉默的样子,禁不住问道:“你就不先问问我为何寻公良戚吗?万一我别有用心,意图行刺魔尊,反倒连累了你。”
聂臻的神情无动于衷:“你的修为,在尊主手下,撑不过半招。”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每年都有许多中原修士,或是灵体残缺、境界停滞,又或是在中原犯下大错,无处容身,他们跋山涉水前来天域,想求尊主收留,改修我门之法,自此甘愿为天域效力。尊主对于他们,向来来者不拒。”
殷缺了然,原来他早就看出自己的灵脉受过重伤,又见自己风尘仆仆一路奔波,便把自己也当作前来投靠天域的人了。不过他猜的八九不离十,自己也的确是走投无路才来到此地。
聂臻便不再言语,于前方带路。不多时,二人停在一座殿宇外,楼顶匾额上以篆书横刻几个金灿灿的大字——文华殿。
聂臻转过头,对殷缺道:“你自己进去便是”
殷缺也不扭捏,真心实意地向其道一声谢,伸手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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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屋内,却是琉璃暖玉铺陈地面,熏香浓郁,烛火惺忪,暖意融融。
有一红衣男子慵懒倚榻而坐,一顶赤红珠玉冠,将漆黑光亮的长发高高收起,侧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来。
近处看,其眉眼如点漆,火红衣衫更是衬得眉目艳丽,妖冶非常。其举止威仪端方,身姿伟岸,神色睥睨,赤色眼珠带着显而易见的压迫之意,让人不敢逼视。
“阙yin,你寻本尊何事?”,公良戚遥遥瞥他一眼,语气懒散道。
一股无上威压无息漫开,如水银泄地,将整个文华殿罩住。殷缺觉得后背一凉,本能地想要后退。
他勉强稳住心神,从左手拇指上摘下那枚翠绿色的扳指,持于身前,目不斜视道:“尊上,你可认得此物。”
公良戚微微眯了眯眼,目光投向殷缺的手心,随即,一股无形之力将扳指轻轻托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淡绿残影,稳稳落在了公良戚的掌心中。
他拿起这平平无奇之物左右端详几息,面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你怎会有此物?从何处拾得?”,公良戚将扳指握在掌心,终于对眼前之人起了几分兴趣,探寻的眼神落在殷缺面上。
殷缺迎上其审视探究的目光,道:“并非他处所得,而是在下生父所有,于离别前交付于我。”
公良戚飞扬的凤目来回扫视过殷缺全身上下,像要将他的所有心思看穿,缓缓问道:“你是……他的孩子?”
二人都没有道出那个名字,但隐含之意俱在不言中。
殷缺咽一口吐沫,点头道:“正是”
公良戚收回视线,倏然从宝榻上飞身而下,停在殷缺身前。殷缺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只见公良戚伸出两指在自己的眉心轻轻一点,便有大量画面争相涌入对方的识海中。
殷缺感觉大脑剧痛,本能地抗拒这种记忆被抽离的感觉,但却被一动不能动地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将回忆画面拱手奉于人前。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这种无形的禁锢终于解除,殷缺已然汗流浃背。
公良戚强行读取了殷缺这半年的记忆,自是明白了一切,他看着殷缺犹在喘息不止,皱眉不屑道:“你好歹也有一半魔族血统,竟然在中原混成这个德行,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实在丢储伯父的脸面。”
殷缺忍耐过阵阵晕眩的不适,听闻他这一番嘲讽之言,心里百味陈杂,不知是何滋味。
“如今你的灵体残破,剑道之路早已濒临绝境,这想必你也清楚”,公良戚收敛了面上有些轻视的神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