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照影的戏份并不多,饶是如此,等她杀青时也已经入冬。
C国的气温要比国内低上不少,天空灰蒙蒙的似是时刻覆着一层霾,走在路上时呼出的热气与冷空气相撞,最终化作一团一团的白雾。
这么冷了啊。
池照影披着大衣,衣摆后的手懒懒垂下,她仰头看向天空,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又是一缕白雾,池照影抬起手,遮在嘴角哈了哈气。
来自人体的暖热洒在指尖,稍稍缓解了冬日的寒。
她取出手机打开天气软件,将地区选至A城,发觉气温和 C国也差不了太多。
不知道郁离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池照影不免担忧。
池照影站在街角,行人稀稀落落从她眼前走过,寒风撩起风衣的衣摆,池照影站了一会,最终打消了联系郁离的想法。
今晚就回国了,上飞机之前再说吧。
等见到郁离,她要好好给郁离一个拥抱。
刚刚从角色抽离出来,巫女留在她身体里的感情似乎并没有那样容易消去。
那样强悍无匹睥睨世间的巫女,却被最亲近的人设计,拿去了她的双眼。
她唯一信任的人。
在拍那一条之前,爱德华导演曾对她说,你很适合饰演这个角色,你也很擅长表演这种情绪。
把浑身上下爱恨悲欢都一并倾泻。
犹如汇流数年的江河冲破堤坝,倾落成瀑,直泻千里。
这般起落收放其实是消耗极大的表演方式,直到这场戏拍完,池照影缓了许久,她甚至没有尝试去站起来。
她知道自己站不起来。
就像当初饰演等风一样。所有情绪都宣泄之后,她的身体只剩下空壳,再没有支撑她站起来的力气。
她跪坐了许久,看着眼前的工作人员来来去去,看着他们围在一起看回放,直到爱德华导演发了话,这条采用之后,她还伏在原地。
等到工作人员过来扶,一如她所料,兽皮蹭过脚踝,她脚步虚浮,小腿肚甚至在发颤。
一直在回酒店的路上,她仍是感觉不到太多肌骨的存在。
扯着外套的扣子,缓步走过刚下过雨的shi漉漉的台阶。
冬季的夜空灰霾,看不见一颗夜星,池照影感觉自己像是一副躯壳。
她忽然很想郁离,很想很想。
想要一个拥抱,来自郁离的拥抱。
这份情绪一直延续到此时,池照影重新迈开步子,她低了低头,下巴藏进围巾里,想着今晚见到郁离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抱住她。
白雾绵绵,徐衡跟在她身侧,敏锐地感知到池照影情绪的异常。
池小姐,你还好吗?他问道。
没事,池照影应声,她眼睫微垂,冷空气拂面而来,打shi她睫梢,眼尾的妆容被抚摹得更明晰,沁出几分嫣红,我只是在想,郁离让你来当我的助理时,甚至吩咐了要多注意我的情绪吗?
徐衡眨了眨眼,喉结一顿,话便噎在喉间,他呼出一抹白雾,关于这件事,我上次已经说明过了,我会来当池小姐的助理,和小郁总并没有直接关系。
是么。池照影用陈述的语气说出这句反问,早预料到徐衡的回复,她不甚在意,呼吸间白雾濛濛,今年是不是更冷了?
的确如此。徐衡答。
比那年她遇见郁离的时候冷多了。
池照影紧了紧围巾。
下了飞机回程路上,池照影昏昏沉沉做了很多梦。
有时候是以往的事,有时是假设的事,有时候,又是郁离拿着离婚协议书的情境。
池照影倏然睁开眼,她惊醒了。
一摸脖子全是汗,池照影靠着座椅,怔怔看着窗外的霓虹不断倒退,车窗上凝出一层shi雾,霓虹灯光被抹出Yin影。
愣神了不久,池照影咬了一下唇,原来一年即将结束,即将要和郁离离婚,竟然成了她潜意识里最害怕的事。
她抬起手,指尖点上车窗,想起离婚协议书上郁离的签名。
漂亮,娟秀,利落,不带留恋的一竖。
另一个签名处空空如也。
池照影指尖一动,划过车窗,凝结完整的shi膜被搅开。
点、点
才开始落笔,心脏便泛起疼痛,好似有千万条锐利钢线在割搅她的皮rou,池照影呼吸一滞。
指尖骤然缩回,满是慌张。
仅仅是假想,就已经心痛到窒息了。
池照影偏过头,不再去看繁华城市里的红绿霓虹。
站在门口的时候池照影脑子仍旧有点懵。
或许是方才的梦境太逼真,也或许是这段时间的拍摄消耗太多,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她很不在状态。
郁离似乎借由门口的摄像头看见了她的停驻。
门在此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