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少了两个年轻人,也带走了大半人气。
施星若静坐了一会,她稍稍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湖泊。
正值晚秋,周边的树木草植逐渐凋零,枯黄的落叶旋落,坠跌在水面上,点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无人的时候,她就喜欢看窗外的风景。
静静地,一看就是半天。
但施星若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在想什么,或许只单纯为了消磨时间。
她看过春景夏色,看过秋霞冬雪,她一直只静静地看。
就像现在这样,她还是静静地看。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呼唤。
星若。
施星若肩颈一顿,被郁繁的声音唤回神思。
她收回目光,回头望向眼前的Alpha,看清她眼底浓烈的、深沉的爱欲。
秋风瑟瑟,又卷起几片枯叶。
池照影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一如那些搅弄水面的叶片,施星若的眼湖漾开波纹。
先是细小的、轻柔的涟漪,逐渐漾开,一圈接一圈,越发激荡,眼湖掀起波澜,平静就此被打碎。
施星若看着眼前她爱了半生的人。小辈的问话像是一把尖锤,一下一下凿在她心上。
池照影质问的是郁繁,可施星若清楚,一切的症结,从来都不仅仅是郁繁。
郁繁。她轻轻叫出声。
郁繁瞳孔一缩,久违的听见施星若叫她的名字,多久了可能几年,也可能十几年,久到记忆也变得模糊。
可这个称呼从施星若嘴里出来,沉覆在深渊谷底的尘灰倏然翻卷。她的唇形她的声线她这声呼唤都那样熟悉,分明没变过,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郁繁来不及多想,她也没办法多想。
从施星若能正视她,叫出她名字的这一刻开始,她就没办法再思考了。
她霎时站直身子,像一名接受老师检阅的乖巧学生。
在!
施星若站起身来,迎着郁繁殷切的目光,清丽的面容上逐渐攀上冷凝。
- 你真残忍,郁繁。
池照影的声音依然在,就在头顶回荡,回荡,像是沉闷有力的审判钟声。
施星若扬起右手。
咔
安全带落入卡扣发出脆响。
池照影攥了攥指尖,掌心的痛麻还没消退,肌rou和神经紧绷到极点,随之而来的是无力的失控。
她指尖和手腕都在颤抖。
怕不怕?郁离递过来一句。
声线温柔,尾音带着几分气音,好似袅袅而散的雾。
池照影眼睫一颤,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对方是什么人?那是郁繁,是郁氏帝国的掌权人,是一皱眉就能让她就此栽进泥里化作齑粉的郁繁。
她不顾后果地质问郁繁,甚至甩了她三个巴掌。
怕啊,她当然怕。曾经郁繁一个眼神就让她通体发寒,骨缝生疼,即便过去几年,本能里的畏惧也分毫不减。
不怕。手腕的虚软感未退,池照影却扬起笑,有些恣意的张扬,我怎么会怕她呢?是她做错了事。
而且,她伤害的是你,我不能容忍她那样伤害你,郁离。所以再怎么样,就算是怕,就算她是郁繁,我也会那样做。
我现在只可惜,这几个巴掌太轻了。
别怕。
纵使她说着不怕,纵使她笑得明艳肆意,好似无所畏惧,池照影还是听见郁离这样对自己说。
她让自己别怕。
简单两个字,一直在血管里奔流沸腾的血ye陡然安稳下来,胸腔里的心脏也不再狂乱,就连不断颤抖的手,也有了自控的力气。
我就在这里。我说过,我会陪你过来,我会一直保护你,她不敢伤害你,她也伤害不了你,所以阿池不要害怕。
车厢里的光线并不明亮,可池照影却看见郁离的眼睛,亮得惊人。
像是冬夜里燃起炉火,暖融沁入心田,周身的寒意就此被驱散。
她说她会保护自己。
池照影不自禁弯起眼。
我知道,她点头,有郁离在,我不会怕。
也正是有郁离在,所以我才要那样做。她声线又柔软几分。
轿车在此时发动,窗外风景慢慢倒退,池照影顿了顿。
她伤害了你,我气不过嘛
池照影话音一转,语气也变作软软糯糯的撒娇。
郁离眼神愈软,她侧头望着眼前的Omega,只是轻声细语地重复,不要害怕她,我承诺过会保护你。
池照影唇角笑意未曾放下,她撤回目光,不再直视郁离的眼神。
她怕自己又迷失在这片温柔里,忘了这个人正怀着要好好道别的心思。
你当然会。她在心底回答。
像是因为自己一句无心的话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