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闫哲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云博,但他知道来者不善。
他小时候羡慕云博时常被家长带去高档咖啡厅吃西餐,便想自己开家咖啡厅,写上云博与狗不得入内。
现在的确是开了一家咖啡厅,然而自己实在没有经营的本事,于是划了一半做网吧,勉强算是收支平衡了。就算都亏了也不要紧,反正这些都是副业,人奋斗一生要是连自己的爱好都不能支撑,那也太丧了。
他的主业是炒股,随便帮人炒股。
“曾经华尔街最年轻的华人金牌stockbroker,竟然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云博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哪怕每一次开口都是极度尖酸刻薄。
闫哲不禁想道:从小他就致力于惹毛云博是不是只是想多与他说几句话呢?
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和云博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伸手把挂在后上方写着“欢迎光临”的木牌翻了个面,上面写着“云博与狗不得入内。”眼前的人瞬间面色铁青。
事实证明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自尊心比天高的云博都能厚着脸皮睁眼瞎,点了一杯美式赖在这不走了。
平心而论他和云博没有什么大过节,更不存在什么八点档的深仇大恨,那块木牌只是为了完成小时候的念想,但前男友貌似想吃回头草的事实,这在闫哲看来已经是盆涛天狗血迎面而来,他吃不消。
重点在于,这不合逻辑。
天,爱情为什么要讲逻辑?闫哲也想不通,但在他们分手时,云博能把他们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揉碎了摊开了像演讲学术报告一样指出他们有多少不同点,在一起有多么不合适,闫哲认同了,于是就分手了。
云博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他没有将不合适的过错归究于哪一方,而是双方都棱角分明,并且死性不改。
闫哲以为好聚好散就是最终结局了,没想到是云博强行来给自己加了一段戏。
他做好了一杯美式端给云博,日常门庭冷清的咖啡厅只有云博一人坐在这,他在对面坐下,问云博有何贵干?
“我后来又思考了一下,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云博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可行性报告,闫哲看了两眼,便随手丢在桌上。
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份大意为“在双方可接受的范围内各自退让从而能和平共处”的可行性报告,他只想笑,云大天才连求复合这种没品的事都能做的如此标新立异,真该给他颁个奖。
“可行性为0,”闫哲想笑却没笑出来,“我,一步都不会退。”
(2)
其实他们俩已经三年没见了。
闫哲不知道云博怎么做到似乎时间不曾流逝,一来就能开门见山,连一丝尴尬都没有。
三年前分手后他毅然决然的回国,看似无所顾忌其实只有自己知道的慌乱,直到踏上故土心才安定,逃避也好洒脱也罢,当时他是真真切切想让云博与过去的回忆随风而去。
然而只需要一个契机,只需要云博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云博的存在感就不可能被忽略。
“你非得这么狠?”云博突然站了起来,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猛然的情绪外露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声音大,一会儿就泄了气,“我……找了你很久。”
熟悉如闫哲在听到这句话时便自动转换了含义,云博很想他,找了多久便想了多久。
“可我一点也不想你。”闫哲说。
云博不可置信地看着犹如没心没肺的闫哲,松开他的衣领,颓丧的坐回了沙发里。
如果要问云博曾经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跟闫哲分手。
哪怕他们每天都要因为芝麻大小的事吵得水火不容,也比从对方生活中消失来得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以为闫哲至少会据理力争的推拒一下,或者给彼此一点时间冷静一下,但闫哲没有,他说好,那就分手。
分手的第二天闫哲就不见了,他仅仅只是带走了常穿的几件衣服和电脑等随身物品,就像只是出门旅游一趟,然而下班之后回到家的云博就再也感觉不到闫哲的气息。
一个跟自己一样张扬耀眼的人消失,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云博刚刚种下的恶因,还没来得及后悔,就已自食恶果。
闫哲离开的第一周,他尚且能够强迫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第二周,第三周,他逐渐焦虑,难以入睡,无所事事到加班,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家里几乎没有人气。
闫哲的衣服总是乱丢,丢在沙发上,丢在床上,拿出来用的工具总是不放回原处,茶几上堆满了零食水果,吃一半坏一半……
是,没错,闫哲有很多坏毛病,却充满了生活气息。
他回到再也没有人给他留一盏灯的家里,打开冰箱也只有发黄的蔬菜。
在那一刻他非常非常想念闫哲,并非只是想念他的好,而是他们兵慌马乱的曾经。闫哲从来没有那么好,他爱的也从来不是完美无缺的闫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