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环境怎么样?”
“一般般,不如我去年实习的那个互联网公司。我们栏目组都挤在一个办公室里,给实习生的工位,就是随便找了个角落,临时凑起来的,特别窄。”夏郁青的语气,倒没有半点对环境的不满意,“不过我们带教老师说了,市台下半年要搬到新大楼去办公,我们栏目组在首批搬迁名单上。”
“你在什么栏目?”
“《南城民声汇》,你听过吗?”
“nainai经常看。”
“真的?”夏郁青像是额外又被注入一剂鸡血,跃跃欲试,“那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取让nainai在编导组名单里看到我的名字。”
陆西陵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
车驶入市中心,却没有去公寓或者陆家,夏郁青留意到,是在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夏郁青好奇:“去哪里?”
陆西陵语气很淡,“陪我去见个人。”
车开到郊区,再驶入山中,穿过一条两侧遍植蓊郁松柏的林荫道,视野的尽头,出现了“XX山墓园”几个大字。
夏郁青心下了然。
墓园停车场附近有几家花店,陆西陵买了两束白菊。夏郁青也自己掏钱买了两束。
墓园里很是清净,草地上的露水已被上午的太阳晒干,夏郁青跟在陆西陵身后,攀上一段灰白色的干净石板路,右转。
陆西陵停了下来。
统一样式的黑色墓碑,并列的两座,分别镌有照片,刻有陆颉生和凌雪梅的名字,凌雪梅的那一座,边缘还刻了五瓣梅花的花纹。
陆西陵沉默放下花束。
夏郁青也将白菊放下,起身后朝墓碑上看去,方寸照片里,凌雪梅明眸善睐,美丽和婉。
碑上镌刻着生卒时间,显示她的祭日,正在今天。
陆笙去国外的vintage市场淘货去了,不然今天也会一起来。
陆西陵始终没说话,夏郁青站在一旁,也未出声打扰。
这样无声地站了好一会儿,陆西陵上前一步,碰了碰那墓碑上的一朵梅花,随即收回手,抄进兜里,“走吧。”
回市里的路上,陆西陵一直没怎么说话。
车直接开到了江南小馆附近的停车场,陆西陵说中饭在这儿吃。
推门进去,夏郁青一眼看见,柜台上今日摆了一只竹青色的瓷瓶,里面插着一枝白色的梅花。这季节不可能有梅花的,想来是仿真花,但制作得栩栩如生,一眼看去便似真的一样,连鹅黄的梅蕊都纤毫毕现。
他们仍旧去了“黄雀雨”那一间。
柜子上黑色陶瓶里的芦苇草今天也换了,同样换成了仿真的白梅花。
服务员送来菜单,陆西陵接过,对夏郁青说,今天他来点菜。
几道都是家常菜,荷塘小炒,清蒸鲫鱼,青豆汤,藕粉糕。
夏郁青手背托着腮,待服务员收走菜单,离开包间后,她轻声问:“是阿姨生前常做的菜么?”
陆西陵瞥她一眼,“嗯。”
他点了一支烟,在淡青的烟雾里,人有种清疏的寂寥,“这店也是她生前开的,做私家家常菜。后来我盘了下来。”
他没说得太多,两句话解释清楚缘由。
难怪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对他如此客气,平常吃饭也是,想得起来就结账,想不起来便不结。
“这间包间名字,出自她最喜欢的一句诗。”陆西陵平静地说。
“哪句?”
陆西陵看夏郁青带着包,问她带纸笔没有。
夏郁青直接拿出了他送的手账本,翻至一页,连同钢笔一块递给他。
这年头还用钢笔的人不多了,陆西陵是一个,夏郁青是一个,两人都耐得下那份心,每天灌墨。
陆西陵写的时候,夏郁青就凑近去看。
笔走龙蛇,落墨如烟。
「九月江南秋色,黄雀雨,鲤鱼风。」
吃过饭,陆西陵将夏郁青送回公寓,自己回公司开会。
一下午,夏郁青都在看《南城民声汇》往期的节目,虽然他们实习生进去多半只能做一些螺丝钉的工作,但她也想尽可能掌握这节目的调性,哪怕不能直接参与策划、采编等工作,她也可以“偷师”,能学一点是一点。
晚上,陆西陵回来陪她吃饭。
饭是请的阿姨做的,陆西陵坚决不愿意她继续在诸如做饭这样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偶尔一两次是乐趣,多了便是机械的重复。有这时间,他宁愿她拿去多做点喜欢的事情。
吃过饭,各自忙一阵,到十一点,便去休息。
夏郁青一贯睡眠很沉,室友都常常调侃,大概是十个喇叭环绕播放某音神曲都难得吵醒的程度。
但今晚她莫名其妙地醒了,既不觉得渴,也不需要上厕所。
随即,在沉沉的黑暗里,她听见陆西陵喉间发出了含混的声响。她对这情景不陌生,立即支起身体打开了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