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没有小孩又如何?你说得轻巧!不要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好好养胎,啊?”
这些是莫如男被“软禁”期间,从父母那里听到的话。
不仅父母给她洗脑,她的丈夫、她的亲戚, 甚至她为数不多的朋友,都来轮番给她洗脑。
在独立环境中,人可以保持清醒。
可当一个人被长久困于同样的信息时, 为了达成内心的平衡, 她会劝自己接受观念, 哪怕这观念与自己最初的相悖。
毕竟, 被驯化后, 人就不会因挣扎而痛苦了。
莫如男开始放弃堕-胎的念头。
莫如男逐渐接受生育的现实。
她的态度软化之后, 家里人也不再对她使用强硬的手段, 慢慢开放了她的人身自由。
内心狂喜的莫如男强忍着激动情绪,准备等出门之后,就去报警, 就去医院。
可是, 等她真的出了门时……
路过警局, 她没有进去;路过医院,她没有进去。
那一刻,她站在过客匆匆的人行道上,残忍地发觉——
自己被驯服得彻底。
她宁愿颠覆自己过往的决定……
也无法承受被“家人”失望的可能性。
十月孕期满。
她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在医院,被推出手术室时,她意识模糊不清、泪眼迷蒙,寻找着家人的踪迹。
她渴望在劫后余生时,听到父母或丈夫急切的关怀问候,最后再拉着她的手说一声——
你辛苦了。
你真的很棒。
莫如男的泪眼中,只映出那群她心心念念的人,围绕着一个襁褓的画面。
她的丈夫抱着一个红彤彤的孩子,其他人围着那个孩子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真争气啊!生了个男孩子!”
——“哎呀你看这孩子,长得真像爸爸!”
——“这孩子足斤足两,健康得很呢!”
——“哎哟!我们家的大宝贝!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
啊……机器……
莫如男累得昏厥之前,脑中最后,只剩下“机器”二字。
对于这个社会来说,她就是一架机器。
只要运转就好,只要实现机体功能就好。
机器是没有情绪和感情的。
机器也是没有个人价值的。
她晕了过去。
后来。
她被这个婴儿绑-架了。
她不能复工,必须全天待命喂nai换尿布。
她抱着啼哭的婴儿,似乎能看到他的未来,却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莫如男得了产后抑郁症。
莫如男企图自-杀。
莫如男成了一个美丽的疯子。
莫如男成了人人口中,避之不及的疯婆娘。
生下那个男孩仅仅几个月的时间,莫如男就性情大变。
她敏感、多疑、喜怒不定。
可也正因敏感多疑,她准确抓到了丈夫在她孕期出轨的证据。
莫如男半夜拿着菜刀,准备砍死床上熟睡的丈夫。
但男婴在隔壁的哭泣声,唤醒了她的理智。
丈夫也醒了。
丈夫吓坏了。
她和他滑稽的婚姻,就这么走到了尽头。
——“那个孩子我不要!Jing神病是会遗传的!我怕他大了也要拿菜刀砍我!”
——“随便,官司还怎么打怎么打!赔钱了事!我再也不想跟她纠缠了,晦气!”
这是她听到的,丈夫最后对她的评价。
那个婚前翩翩君子,婚后衣冠禽兽的丈夫。
离婚判决中,没有特殊情况,孩子通常会被判给女方。
更何况男方还主张自己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莫如男被迫留下了那个男婴。
见女儿Jing神恍惚,莫家父母都很自责,但为时已晚。
该做的事还得正常做,父亲小心翼翼问她孩子上户口需要填的名字。
她说:“离。”
“黎明的黎?好名字!孩子一定会有破晓后光明的人生的!”
父亲满意地走了。
她在床上无声地落泪。
是“离”啊……
离开、离别、离去。
在大城市里生活了几年,莫如男状态越来越差。
实在没办法,莫家父母暂放了手中的生意,带着女儿和外孙回到老家休养。
后来,那个长大的男婴,遇到了隔壁家的小太阳。
小太阳为了照亮朋友,介入了这家人的故事。
是莫如男和莫黎的故事——
一个受害者在不知不觉中,被折磨成加害者的故事。
……
“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