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将面圣, 他心头却砰砰狂跳不止,这时候什么静气也没法驱散他的紧张, 他之前胜券在握, 成竹在胸, 要见皇帝了,可一点底气也无, 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够好,为了射箭方便,没有戴发冠, 只是束着发带, 这样见皇帝不够正式, 况且头发乱了, 衣服也不整齐,脸上还有汗水未擦干净,双颊犹然微微泛红。
越想,就越紧张,越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够好。
好在谢澈礼节还没忘,不然就要同手同脚地登上观台了。
他深吸一口气,自觉表情尚算能看地向上走。
可在众人眼中却不是如此。
身量高挑锦衣少年郎拾级而上,神情沉稳地走向皇帝。
他下拜,深深叩首,“陛下。”
李成绮含笑的声音从上面响起,道:“平身。”
谢澈起身。
他射箭的手本该平稳,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见到李成绮之后,他指尖不住颤抖。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李成绮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不足两月不见,少年人给他的感觉竟稳重许多,虽仍有锋芒,但收敛不少,光华内敛,更添风度。
不知这么久谢澈去了哪,原本皮肤很是白皙,被晒得微微有些深色,愈发显得眉眼锋利轮廓深邃俊美。
已像个男人。
李成绮心中突然有点莫名的欣慰,从托盘中取出玉佩,“君子怀德,孤愿小侯爷如山渊之Jing,磨而不磷,涅而不缁。”
谢澈双手接过玉佩,奇怪的是,方才他心跳如擂鼓,这时候接过玉佩时。
反而平稳得异样,他不愿意让李成绮觉得他还是个焦躁的孩子,持玉叩道:“谢陛下恩德。”
他趁着接玉佩时极快地看了眼李成绮,帝王早就与他们初见时大不一样,二者反差之大,谢澈甚至怀疑,那个天真娇纵有有点小聪明的少年人是否真的存在过。
容貌无改,而帝王之威不加掩藏。
难道宫中就艰险至此,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将个顽劣的少年郎,变成一真正的帝王?
亦或者……谢澈不自觉抬眼往上看,正好对上李成绮带着笑意的漆黑眼睛,他脑子轰得一声作响,近乎于仓皇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亦或者,先前种种,只是伪装?
如意和犀角扳指被收了下去,待谢澈下去,再一并交给他。
太监的声音响彻观台:“今日小猎场狩猎,胜者为谢澈——”
声音一个接一个地传了下去。
孟淳早就坐不住了,站在下面手舞足蹈地欢呼大笑,他的位置离小猎场本就近,正好看见戴岭等牵着马走过来,于是声音愈发高了,“小侯爷箭术果真高超!”
戴岭攥着缰绳的手指白得发青。
有人连声附和孟淳,“小侯爷箭术确实非比寻常,就算有小人暗中下绊子,也无碍小侯爷二三。”
孟淳目光在戴岭脸上快速一扫,不屑一笑,“依我看,用了这样下作手段还难敌旁人,也不要狩什么猎了,干脆拿弓把自己勒死算了,颜面上也好看些。”
戴岭还未开口,已有人忍不住,朝略高些看台上的孟淳吼道:“你说谁手段下作!”
孟淳双手环胸,“奇了,我又没说你,你跳出来嚷嚷什么?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手段下作啊?”
“你……”
“我什么?”孟淳冷笑道:“这位小郎君,与其不择手段,不如回去苦练箭术,况且用了也赢不了,何必为我等徒增笑料呢?”
戴岭转头。
他目光实在Yin沉,孟淳这样的纨绔子弟放在平时也该害怕了,奈何孟星驰回来小半年,孟将军是战场上九死一生熬出来的将军,身上杀伐之气比这小孩重不知多少,每日被自家姐姐拎着练武学文,孟淳早就习惯比戴岭凶不知多少倍的眼光了,因而露齿微笑,“戴小侯爷有何见教?”
江子语恨恨道:“谢澈的手段又光明磊落多少?最后那头鹿是戴兄先射到的!”
“嘁,”与孟淳同桌的一小贵女忍不住嗤笑出声,小姑娘扬着俏丽的柳叶眉,“江郎君要不要去问问那头鹿,是谁先射到的?擦到皮毛就算自己的,那我碰了你几缕头发,你要不要去我家里为奴为婢呀?”
江子语被说得面色通红,但极不服气,还要再说话,被一只沉默不语的戴岭骤然打断,“行了。”
江子语面色又红又白,方才被人奚落,戴岭竟还不向着他,难免委屈,冷笑一声,牵着马快步向前走了。
那小贵女看人走了,顿觉无趣,又坐下剥瓜子。
她手指细长如同水葱一般,指上涂着浅红色的蔻丹,小指微翘,显得格外娇俏可爱。
戴岭牵着马向外走去。
他仰头看观台,上面热闹得很。
然而这种热闹与他无关。
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小侯爷箭术有其父遗风。”平波侯听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