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成绮登基后,谢明月便舍弃了与李成绮并列的习惯,至今日,已有十三载。
隔两世。
谢明月看李成绮状似威严冷傲的神情,心里已软得宛如一滩水,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出句,“是。”
长袖下,看不清李成绮的动作,只能看见谢明月不退反近,竟与帝王并列!
有不少宗室老臣看了只想去宗庙里跪李昭,求求世祖爷显灵,收了谢明月这个犯上的逆臣贼子。
世祖成文帝李昭走在前面,全然不知道身后有些臣子已幻想出了一场他为皇位委曲求全委身权臣朗朗天日之下受辱的大戏。
众臣登观台。
观台离地三丈,可俯瞰狩园下的小猎场。
明日狩猎才开始,今日先是世家子在小猎场骑马射箭,魁首得皇帝嘉奖与赏赐。
观台上已摆好了矮桌数张,分别给地位极高的宗亲,譬如宣亲王,朝中重臣,譬如说谢明月,譬如六部长官等,身份不够尊崇者则在观台下设宴。
离李成绮最近的那张桌子,莫过于谢明月的。
从前那张桌子的主人,可能是李旒,也可能是谢明月,今年是谢侯,明年是谁,还不得而知。
众臣落座。
李成绮分神去看了眼,或许是因为当时受凉,又没养好,病中忧虑多思的缘故,李旒的面色一直有些苍白。
李成绮回头命太监在李旒桌边再加一暖炉。
此举落在诸臣眼中,有人意味深长地看向谢明月。
谢明月不动声色。
李旒起身谢恩,面色却愈发苍白。
李成绮关切了两句他身体,李旒只喏喏称是,幸而太监捧着玉如意过来请皇帝过目,李旒才得以坐下。
谢明月给自己斟酒。
如意玉色光洁,毫无瑕疵,金嵌入其中,半点不显突兀,金玉宛如一体,华贵异常。
“每年皆是如此。”李成绮无趣道,端着托盘的太监头愈发低了,不敢开口解释,心中却疑惑着这位陛下从前一直在安州,怎么会知道京中狩猎是什么场景?
十几岁的少年人谁会喜欢玉如意?拿回去摆着都嫌占地方。
李成绮略一思索,信手解下腰间玉佩,放入托盘中。
太监微微抬头,听帝王语气淡淡,“权且做个彩头。”
碧玉宛如一泓清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似乎马上就能从托盘上流淌下来。
诸大臣的目光原本就在李成绮身上,见他解下玉佩,有不少人忍不住转头私语。
这枚玉佩是先帝常配的几枚玉佩之一,如今小皇帝却拿它做彩头,却是何意?
如李旒这样的旧人不愿见,连旧物都不想多留,不少老臣这时候方彻底意识到,周朝当真换了个主人。
有人忍不住向谢明月的那看了一眼,先帝崩逝,朝局波云诡谲,变化莫测,连宣亲王恩宠都远逊于先帝在时,谢侯却一切照旧,权柄更有熏天之势。
连位子,都如先帝在时一般。
谢明月目光在李成绮解下的玉佩停留一瞬,又自然地转开眼睛。
这些各异却都不单纯的想法若是被李成绮知道了,他一定会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因为他将玉佩送出无甚原有,只是觉得年年都是如意没什么意思。
李成绮想了想,又道:“再取一枚犀角扳指来。”
忙有人传令,去开府库。
小猎场中众人早就骑在马上,跃跃欲试。
见观台上似有动静,有人转过去看,一腿脚伶俐的小太监跑下来,在一郎君身边站定,气还没喘匀,快速说了什么。
有人笑,“祁郎君,这位公公说了什么,且叫我们也听听?”
小太监又匆匆跑了过去。
被唤祁郎君的少年也不扭捏藏私,笑着道:“陛下恩典,今年魁首赏赐并非只一柄如意。”他说完这句却刻意卖关子,怎么也不肯往下说了,有沉不住气的少年催他,他却笑着抿唇不说话。
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祁郎君转过头,正好与谢澈对视。
他愣了下。
谢澈原本就与他们没有交集,加之这两个月谢澈也不知怎么,出府次数不多。
即便出府,也多往孟府去,就更无见面的机会,因而不期竟是谢澈在看他。
祁郎君朝谢澈一笑,小侯爷亦点头笑了笑,他惊讶道:“谢郎君竟也想知道?”
谢澈坦诚点头,“很想。”
自从李成绮那日说出聚麀这样的话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
李成绮倒不怕尴尬,谢澈身份特殊,他若给谢澈稍微留些念想,日后都是天大麻烦。
但倘若谢澈对他无意,他们也能如君臣一般相见相处,只是之后廷试、舞弊、新政赶到了一块,李成绮又同谢明月坦白了身份,课业就完全搁置下来,两人有几月不见。
谢澈原本也想过和李成绮解释,奈何皇帝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