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桃奚略尝了口,才问道:“说吧。”
澄瀛乖顺道;“是。奴婢到时,崔县侯正在打骂护卫,奴婢见那护卫满身泥水,脸都被打破了,就大着胆子阻了县侯。
幸而县侯大人有大量,未与奴婢计较,然后还问了几遍姑姑什么时候见他,奴婢说太皇太后让县侯先回去,县侯虽然看着不高兴,却没多说什么,现下应该已经回府了。”
她伺候崔桃奚多年,早已不需崔桃奚吩咐,便能领略她的意思,将茶收了。
“姑姑?”崔桃奚哼笑一声,“多新鲜的叫法。”
有宫人给澄瀛搬来了绣凳,澄瀛却眼巴巴地盯着崔桃奚腿边的位置,有个极漂亮的青年正跪坐在那,给太皇太后按腿。
澄瀛往前走了两步,笑眯眯地说:“县侯从前是畏惧着太皇太后,想亲近,却不敢这样叫,如今急了,倒把心里话逼出来了。”
那青年人感觉到澄瀛站在身后,却不愿意起来。
像此种绝色虽少,却不是北苑唯一,能在太皇太后身边露一次脸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他舍不得走。
崔桃奚看了眼不坐凳子的澄瀛,“你站那做什么?给我挡光吗?”
崔桃奚从未自称过哀家,就如李言隐还活着时她不称臣妾一样。
澄瀛吐了吐舌头,往软垫上一跪,自若地挤到崔桃奚腿边,手往崔桃奚腿上一搭,力道得当地按了起来,“本来嘛,奴婢出去一趟凄风苦雨的就冷得厉害,太皇太后身边暖和,”她抬眼看人,显得十分娇俏可怜,“太皇太后就当发慈悲了,疼疼奴婢吧。”
她偏头,看向那美人,眼中意味十分明显。
美人登时垂首。
他不敢碰到崔桃奚的手,又不甘心就这么走,故而缩手缩脚。
崔桃奚听澄瀛这般牙尖嘴利,却也没说旁的话,只慢悠悠道:“可惜了,不是崔愬的儿子。他若是崔愬之子,不必崔愬气得起尸来打他,我就要先把他绑在祠堂跪祖宗了。”
她在灯光下审视着自己有着淡淡细纹的手。
姑姑,也是崔颖仪配叫的?
澄瀛笑着不接崔桃奚的话,“娘娘,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她答得天真烂漫,无所拘束。
她长发垂散着,黑亮顺滑得宛如一批锦缎。
崔桃奚摆摆手。
那美人也看见了崔桃奚的举动,心中一喜,且等着澄瀛离开,不想有人凑到他跟前,悄声说:“郎君,且该走了。”
澄瀛垂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
那美人脸色青了又青,白了又白,却不得不走,委委屈屈地看向崔桃奚,不曾想崔桃奚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镯子,入了神似的。
他只得不甘心地起来,随宫人走出去。
“下了这样大的雨,明儿就是官道也不好走,”澄瀛仰着头道:“娘娘还要回宫呀?”
崔桃奚坐起来,澄瀛也随着她的姿势调整动作,系了玉坠子的长发摇摇晃晃,崔桃奚看着,语气中带了几分笑意,“毕竟是崔氏子孙。”
那就算是死,也得衬得起崔氏身份。
他不是说,要一好棺材吗?
……
李成绮今日本就气不顺,李旒来请罪后心情更是rou眼可见的恶劣。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床帐微动,谢明月安静地进来,他已换好了寝衣。
李成绮看了一眼,又继续面无表情,只是方才那一眼,谢侯的神情似乎有点紧张,李成绮未成婚过,不知道是不是命人陪侍也是这个样子,李成绮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方看出谢明月的神情绝不是紧张,和紧张毫不沾边。
“有话就讲。”李成绮道。
“多谢陛下。”谢明月回答。
“谢孤什么?”李成绮想起上个大雨天他强留谢明月的场景,今日却不需他强留了,“谢孤令先生留下?”
“谢陛下的寝衣。”谢明月道。
这衣裳长短合适,大小也合宜,小皇帝如今的身量,可穿不上这样的衣服。
可长乐宫却有这样的寝衣。
他坐到李成绮旁边,李成绮干脆一靠,伏在他膝上。
这样面无表情,可比坐着面无表情的舒服多了。
李成绮仰躺着看他,见谢明月神情平然,眼中似有笑意。
李成绮心中憋闷,看不得别人高兴,要是旁人尚且能忍耐,面对谢明月就只想作弄使坏,他手指勾了勾谢明月垂下的长发,“先生,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谢明月沉默片刻,道:“有。”
“讲。”李成绮道。
谢明月抿了抿唇,从李成绮的角度看,谢明月的神情中居然有几分犹豫,可若是不问,仿佛又极心焦。
“先生。”李成绮半撑起身体,“孤可让先生问了,先生若是今夜不问,那以后也别问。”他声音柔软,带着点暖暖的热气,几乎在诱惑了。
“臣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