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是四大家族之首,世家之楷模,其实本该插手此事才对。”
但林阁老的立场表现的颇为中立,中立之中又带着些回避的意思。
“元直不知阁老如何思量,但此事不能在这般下去,总要有世家的人出面,缘何不能是侄儿?”
林大夫人见他如此决意,并不想与他论此事是非,只是道。
“我先还同你姑父商议,刑部恰有五品的空缺,让他为你留下。刑部世家官员众多,你此举前去回护庶族,庶族领不领情还不知道,但难免要让不少世家之人与你心有隔阂。”
她道,“这可是你正经做的第一任官,上任就是五品,以后官途坦荡,若是因此受挫,岂非因小失大?”
林大夫人不是寻常内宅女子,是林氏的宗妇,对朝中事了解甚深,为侄儿筹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谭廷谢姑母对自己的心意,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若是为了一二官位,或者有意在各个世家里讨巧,而丢了本有的立场,姑母觉得,那还是谭家吗?”
清崡谭氏素来是朝中清流,今日若身为宗子的谭廷,为了官位而舍了立场,便是把祖宗打下的名声舍了去。
这话说得林大夫人哽了一时。
她皱着眉头看了谭廷一眼,“你可真同你父亲、祖父一样,总有你们的道理。但当年你爹要去治疫的时候,我便拦着,可他却还是去了,结果你也看见了。”
突然说起此事,谭廷怔了一下,抬头看向姑母,一时间想要告诉她,父亲的死其实另有文章,但是稍稍一顿,又没有将此事说出口。
他已安排了人手着力调查此事,在调查出来之前,最好还是不要有太多人知晓。
他有几息没有言语,林大夫人却想到了旁的。
“是不是,项氏怂恿你去的?”
那日他牵着项氏的手从林家离开的事,她可都听说了。
当下不快地道了一句。
“你倒是瞧得上她。”
谭廷听她这般说,立时道了否。
“宜珍没有怂恿我,她根本不晓得此事,姑母也勿将此事归在她身上。”
他这么稍稍一说,就见到姑母林大夫人的脸色不太好起来。
谭廷也想起了那日在林家的事情。
很显然姑母对项宜不喜,若是他又在这时候替项宜分说,只怕姑母更要怪罪项宜了。
时机不对,谭廷便也没再多言,只是道了一句。
“宜珍很好,庶族出身也没有错,姑母日后会晓得的。”
林大夫人压了压眉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这会已是不早了,林大老爷临时有事出了京,这么晚谭廷也不便拜会林阁老,便辞了林大夫人离开了。
林大夫人见侄儿去意已决,只能让他莫要为庶族全抛一片心,总要提防那些人一二,让自己的儿子去送了表哥离开。
他一走,林大夫人便重重地叹了口气。
见周嬷嬷走过来,叹道,“他对项氏的态度,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周嬷嬷不敢议论朝中事,但顺着林大夫人的话,提了一句春日宴。
“大夫人的春日宴,Jing心请了这么多人家的姑娘,这可怎么好了?”
林大夫人亦头疼了一下,可想想侄儿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又觉得自己这般为他着想没有错。
“他还年轻,不晓得轻重,如此越发要有个世家的妻子在身边了。”
一阵风吹开了雕花窗,林大夫人目光向外看去。
“如今朝野,虽然仍是宫中、百官、百姓这般位次,但世家崛起不必可免,庶族暗淡只能沦为下层,而世族亦有高低之分,小世族就是要向大世族靠拢,层层向上聚拢,最后是站在山尖上的四大世家。谭家虽然不复往日光彩,但也仅在四大世家之下,只要好好地与各个世家维系关系,总还是数得上的大族......”
她是林氏的宗妇,几乎能看到往后的格局只会如此自下向上一层一层地聚拢,下面的人不可能再跃到上面来,而上面的也不可能向下掉落下去。
固于此处,对于大的世家最为有利,对谭家亦然。
林大夫人不懂侄儿的执着,只是叹了一句。
“我真得尽快为他寻一位世家妻子了,总不能看着他把路越走越窄......”
她在这层思量里,不由想到了项宜。
“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最好能老实听话,我不会亏待她......”
*
回去的时候,那家新的玉石铺子已经打烊了。
谭廷在家门前停了一下,转头同正吉说了一声。
“我明日要出京的事,不要告诉夫人。”
正吉连忙应了下来。
项宜没想到他这么晚才回,但也吩咐了灶上备好了饭菜。
谭廷见妻子挽了袖子为他盛汤,那汤水还没落进胃里,就暖了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