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回到派出所,李柏琛向所长回报案情,小女孩是重度身心障碍的迟缓儿,四天前就有感冒症状,母亲当时有带她去看小儿科医生,但今天早上睡醒时就发现小女孩没有呼吸心跳,父亲是送货员,现在在台中送货,已经通知他马上回来说明案情。
李柏琛的所长,周安青,警大政策研究所毕业,是去年从分局督察组调来的所长,年纪比李柏琛大一岁,留着像男孩一样的短发,是个女同性恋。
周所长不久前引爆一场派出所里的茶壶风暴,原因之一就是闺蜜乱政。
那时候阿琛有个学妹叫耀孅,也是个短发的女同性恋,也许是有相同话题、共同朋友,所长跟那个学妹走得很近,还帮她开了很多後门与先例。
例如一群同事加班出去埋伏办案,只有耀孅有报到超勤、耀孅上班迟到没有改班(等同旷职领薪)、甚至耀孅调到机动番的时候,机动番才开始可以自己画假(之前都是照轮的),引起同事的议论纷纷。
在外有女所长罩,自己的行为也是没在让,既有抢学长、副座绩效的案例,甚至跟学长顶嘴,引发很多人的不满,渐渐堆叠起同事间针锋相对的火药,毕竟人家有所长撑腰,你要怎麽跟人家斗?
社会就是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最後耀孅学妹就在一次花酒丑闻引发的连锁效应中被同事密报举发所长那些不公平的行为,最後被调离派出所。
也是那件事情的人事震荡,女警互调,玲奈才会跟耀孅对调来到阿琛的派出所,跟自己的男朋友,阿凯一起上班,但一直到现在,玲奈还是常常想回到原本的单位。
周所长虽然办事能力不错,对工作也很有野心,但从闺蜜乱政的事件中就能看出她对同事有针对性,而不是所长手下人的阿琛,更是常常遭到炮火。
「你在医院有看到社工吗?」周安青听完阿琛简单的回报挑眉问。
「报告所长,没有。」
「那为什麽玲奈说她有看到社工,你却没看到社工?你们不是去同一间医院吗!?」周所长面无表情却咄咄逼人的问,彷佛在谴责阿琛没有注意现场状况,堵的阿琛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在现场真的有漏掉什麽重要人事吗?他的印象里社工是没有到场的。
但他要赶回医院,很快监识小队就要去拍照,并去小女孩家采证,他还要把母亲带回做警询笔录,联络家防官,脑里理性分析安排要做的事情,像一个导演在安排分镜表一样,必须把案件办好。
并竟是一条逝去的年轻生命,他没有心思在那上面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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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们在医院地下室的往生室,监识小队去拍小妹妹的遗体,後来我们要去她家采证,我希望我可以开警车载母亲回去,因为她是案件最密切的关系人,甚至可能是家暴案的嫌疑人,我很担心她会跑走。但那个母亲说她压力很大,她希望坐她弟弟的车跟我们回去。我那时候在想,该把她当作可能串供的嫌疑人而坚持让她上警车,还是她只是个失去女儿,需要亲人陪伴的母亲?」
「我猜你一定讲不过她母亲,那所以小女孩到底怎麽死的呢?」
躺在李柏琛身边,程予齐问。这是属於他跟阿琛的深夜时间,虽然阿琛家里有不少本小说,但他还是喜欢听阿琛办案的故事。
褪去平日上班疲惫的躯壳,分享生活遇到的点滴。
虽然阿琛常常是正义凛然、飙骂刁民、惩恶锄jian,非常没耐性的臭警察,但又常常铁汉柔情的为弱势发声,他就是喜欢他这一面。
「真正的死因,法医要解剖才能确认。」
「那麽严重。」
「法医看到她脖子上也有瘀青...但不能确定是不是死因。」
「但照顾重度迟缓儿一定很辛苦吧?」程予齐说。「会不会是因为照顾压力,母亲对女儿下毒手......」
「真要说的话,我不想这样想。」李柏琛说:「女孩在四天前身体就出现状况了,那时候母亲有带她去看医生,或许迟缓儿的寿命本来就比较短?」
「那女孩身上的瘀青怎麽出现的呢?」
「母亲说是在婴儿床上挥动四肢自己弄伤的。」
「婴儿床?她不是已经上小学了?」
「因为是迟缓儿生活没办法自理,无法行走,连吃饭都要母亲喂,所以平常都放在婴儿床里照顾。」李柏琛接着说「母亲的笔录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後来父亲从台中赶回来做笔录,她爸爸是个粗壮黝黑的送货员,说那天晚上他要离家去送货的时候,女儿感觉就怪怪的,好像跟她说话都没什麽反应,但没有想过就这样走了。」
「他要去送货,不会每天都在家,他回家的时候喜欢对着躺在婴儿床的女儿玩耍,看她可爱的笑容就能舒缓一整天的疲惫,他也认定身上的瘀伤是挥撞婴儿床造成的,没有人要恶意对自己女儿施暴。」
夫妻住在辖区里治安比较不好的美好社区,几十年前水泥业者铲掉整片山,沿着山坡地盖起一栋一栋的五层楼公寓,当时还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