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妇人本来是被捆缚在沿街的木头栅栏上边,裸女们一同起身的
时候,却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先往后面走去,她径直走到路边解开了妇人手脚的绳
索。那个妇人的一副宽肩健臂和颀身长腿也是寸缕不挂,手腕上系带住的长链环
腰,赤足之间牵连的重镣掠地,形沉如山,势动如水,沉是铁器的冷冽相激,动
就是趾掌跟腱的宛然收放。袁亦注视着这一具黑铁粼粼,赤肉铮铮的女体一路且
响且行的趋前上来行礼如仪,他觉得口中有一些生津,腹间有一些发热,自己那
一条逃亡路上淤积拥堵起来的焦灼心情反而倒有些平息了下去。袁亦附到皇帝耳
边轻声低语了几句,抬头说:杨将军请再上前,圣上赐将军坐……坐……坐这御
驾的车辕之上就好。
碧血、西风、黄沙,古道、边城、骡车,逃命的皇帝人在天涯。这一首古风,
单讲这个落难皇帝的苦处。大家这时候都知道形势紧迫,杨家女人也没有推辞谦
让。裸裎面圣的将军女人跨前两步,一屁股坐到了骡车的架子上。女人还要扭转
过身体来面对着君王,她的一具磊落赤体,上边丰乳底下肥臀堂而皇之的摆放在
一君一臣两个男人眼睛前边三尺之内的地方,触目所及先是生猛鲜活的新进青肿
瘀血,再是峥嵘苍莽的陈年鞭痕烙印,袁亦见到的那面三尺之内的妇人肌肤,就
像一张细眼筛子般筛下了许多的浮尘淤土,玷染在密密汗毛下的细微褶皱中间,
她那一双赤手和一副赤脚自然是经历了常年的坎坷行走更兼工役操劳,厚皮重茧
的掌纹趾缝里藏污纳垢,粗疏困苦的形容显露无遗。男人袁亦开始正要有些恻隐,
再一想她一个妇女将军沦落至此,光赤着屁股遭人做弄到要生要死的当然算是命
途多舛,如今却真个是天道好还,教她在今时今地撞见一个乘坐在骡车上被敌军
追杀得凄凄惶惶的圣上。所谓有在初一被人做的,有在十五被人做的,总之大家
都会有倒霉的时候。袁亦心说俱事往矣,咱们还是先把往后的命运给安排上吧。
其实对于护卫着圣上快快逃跑的使命,首先需要安排掉的倒是眼前的这一伙
吐蕃兄弟。当前的局面若是要讲武力压制,多半会拼成两败俱伤,我宋这边不能
平白的在非主要矛盾上消耗宝贵的战斗资产,如果要讲招抚笼络起来为己所用,
对方现在恐怕也不会为了一句空口白话的封官许愿就下死命的帮人挡枪。人家也
许还会想着另外的买卖,比方说伺机砍掉皇帝老儿的大好脑袋去卖钱呢。总之卧
榻之侧不宜有群狼窥伺,眼下还是把这些人打发远点为好。袁亦于是从木车上边
站起来身体,先说了我大宋圣上对于吐蕃部族前来护驾十分嘉许,不过皇帝现在
就要即时启程,前去与正在赶来的勤王大军会合,皇帝旨意吐蕃的壮士们可以返
回各自的村寨中去,小心防守西夏的掠袭就可以了。
可以想见,那一边的小赵桑多当然也不愿意这样莫名其妙的干耗下去。袁亦
给他递过来下墙的梯子,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桑多往前边再拱一拱手说,那么
大宋的圣上,咱家就此别过了!转脸对手下招呼一声:走!大宋这边的君臣们静
静的看着那伙人走出去好几十步远了,突然有个女人喊了一声:那咱们的衣服!
……
登时响起来一阵兵刃碰撞的铿锵声音。前边本来是埋头行路的吐蕃汉子们即
时反转,大家都是不约而同的停步回身,举刀瞪眼,转眼之间又摆好了准备开打
的架势。人家虽然是在撤退的过程当中,可是警觉和戒备是一点也没有耽误的,
听闻得有一点响动就要立马重启刀兵。反观皇帝和袁亦这边的将士也不含糊,本
来已经单手拄地的长枪抡起一条弧线,矛锋的寒光从仰天向上转成了直指正面,
那是立刻就能策马冲锋的阵形。带队军官手里的长枪往前一指,他用枪头对着的
倒是那个出声喊叫的女生:"闭嘴!"
"闲杂人等休要喧哗!"
皇帝的侍卫们搞不清楚前边发生过些什么状况,他们也不会费劲去搞清楚。
当前的形势正在趋向平稳缓和,肯定不能让枝节问题干扰了大局。这样一嗓子之
后全场重新回复了沉寂。袁亦站起在那架大车之上,继续朝向小街的远方扮出一
张僵硬的笑脸,他说,没事,没有事,将军走好……。
吐蕃那边的赵将军和他的人马这一回都不肯转身,只是端着准备开打的架子
一步一步往后退。前边在城中各处打点收拾的细软钱财,加上刚刚从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