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宣政殿。
早朝结束,文武百官叩拜退朝,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着往宫外去。
叶停牧走在人群最末,还未踏出宣政殿,一名内侍突然快步从内殿行出,自身后叫住了他。
叶大人!叶大人请留步。
内侍停在他面前,笑着恭敬道,叶大人,陛下请大人到内殿议事。
何事?
这奴婢哪敢多问,那内侍压低了声,抬手挡着嘴边风,但奴婢想,应是和南河郡赈灾一事有关。
前方的户部尚书依稀听见赈灾二字,他看着叶停牧随内侍入了内殿,又抬头望了眼这四四方方的天,心道: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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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服侍的宫女已经退下,殿里只有女帝姬鸣风一人,她坐于案后,正在看今日百官呈上的奏章。
内侍示意叶停牧在垂帘后稍等片刻,他拂帘而入,禀报道,皇上,叶大人到了。
姬鸣风正处理公文,闻声头也不抬,知道了,退下吧。
内侍弯腰退出去,是。
内侍离开后,殿里便只剩叶停牧和姬鸣风俩个人。屋内焚香寥寥,寒冰清凉,姬鸣风像是忘了殿中还有个人,她不紧不慢地批完手中的奏章,才抬眸看向帘后晾了好一会儿的身影。
绯衣墨发,头戴冕冠,不声不响地恭敬候着,叫人挑不出错。
独独那眼神,直白又压抑,像是要把所见之人印在那双幽潭似的眼里。
姬鸣风这一看去,正对上了叶停牧直勾勾盯着她的目光。
她放下奏章,面不改色道,放肆。
叶停牧闻言,垂下眼,拱手行礼,认罪认得行云流水,微臣失礼。
宽袖垂于身前,露出半截手腕,隐隐可见袖口内洁白的里衣。
似乎清癯了些。
姬鸣风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不过叶停牧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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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仁德,生了副软心肠,却无儿孙满堂之福,膝下子女早夭的早夭,病逝的病逝,到最后,活至成年的竟只有姬鸣风一个女儿。
活到成年也算侥幸,姬鸣风幼时体弱,十四岁生辰那日,先帝眼瞧着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协皇后上鸿安寺祈福。
寺里的住持见了先帝,言先帝龙气强盛,子女无福消受,故而接连离世,若将公主送离胤都,交由福厚命重之人带在身边磨砺几年,或能强健体魄,福寿绵延。
先帝不敢不信,思索了一夜身边有谁富厚命重,思来想去,后来将姬鸣风交给了朝中百战不殆的大将军,送到了离皇宫最远的边境去。
大漠黄沙,落日孤烟,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后归京,当年娇柔无力的公主竟出落成了个小将军,英姿飒爽,一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叫老皇帝看shi了眼。
也是在那年,新科状元郎叶停牧在宫宴上对姬鸣风一见钟情。
姬鸣风唤叶停牧进来后,看他站在哪儿一动不动,问他,在想什么?
叶停牧如实道,陛下。
姬鸣风挑了下眉,哦?朕就在你眼前,有什么好想。
当年姬鸣风还是公主时,因一副好容貌名冠胤都,后来在沙场历练数年,称帝十六载,如今也养成了一副不怒自威的帝王之相。
单这喜怒不辨的语气,都叫人心惊,但叶停牧却仍是语气平平,一本正经。
他道,由心不由我。
想就是想,无论是否身在眼前,总是想的。
姬鸣风轻笑一声,没再理他。
她从桌上拿起一本奏折递给他,户部呈上来的,看看。
叶停牧接过,展开一看,发现奏折里写的是南河郡的洪灾一事,南河郡守请求户部拨款,修建水坝沟渠。
姬鸣风站起来,正色道,五年修了三次,年年修,年年垮,朕派暗探去南河郡探查,探子回信说南河郡守富态逼人,沿路的灾民却是骨瘦如柴,赈灾食粮掺糠带水,百姓更是无房可居。
她说着,又抽了一本奏折扔到桌上,这是南河郡守递上来的,通篇都在言洪水凶猛,大坝无法抵挡,叫着要赈灾粮钱,对居无定所的百姓只字不提!
叶停牧见她动了气,放下折子,给她倒了杯茶,双手奉至她唇边,低声道,陛下放心,微臣会办好此事。
他站得很近,一双眼如先前一般直勾勾落在她脸上,只是和方才不同,此刻他的目光缱绻又安静。
他这张脸的确生得好,看一眼便不想挪开视线,偏又不怎么爱笑,冷玉似的美人,唯独眼神灼热,仿佛躯壳里烧着一捧猛烈的焰火。
年轻时爱上的人,时隔多年,仍用当年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姬鸣风淡淡道,朕还没说,你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叶停牧道,我心向君心,微臣不敢揣测圣意,但总要学。
姬鸣风看着他,没饮那茶,而是突然捏着他的下巴,用力咬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