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麻将声放着空,几道参差起伏的脚步声也从巷子外越响越近。
目光漫无目的地追过去,居民楼和摩托车交汇出几束灯光,照亮两道奔跑的人影。
前面一个有些咋咋呼呼,脚步飞快,手上抱着篮球,嘴上喘着气催促:“大哥,你能不能快点儿?”
后面的男生明显是另一个极端,不慌不忙,步调自有节奏,没出声。
看不清人脸,许平忧也不怎么挂心,掠过就算。
快递小哥身边的人闹了半晌,终于一个个拿了自己的包裹离开。她看准时机,刚要走进雨里,后面跑着的男生目光似乎朝这边落了落,忽然慢了脚步,对着她的方向‘喂’了一声。
尾音有点散。
许平忧侧头,还没看到人,一团黑影已经直直朝着她这边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闭眼接住,眉眼皱成一团,眼睛半天才敢睁开一条缝——掌心之间,竟然是一把伞。
伞柄是黑的,只有外面一层微shi。
……
“麦子哥,你属牛的啊,这么慢!”
安桓停下来,终于摊牌,急得几乎跺脚,忍不住去拉后面不怎么走心的人,“你就不好奇今天剧情能到哪儿,咱大古哥能不能顺利度过这一关?”
后面的男生笑起来,声音泛着沙:“有什么可好奇的。”悠闲惫懒得很。
“他是英雄,英雄不是怎么都能拯救世界么?”
……
许平忧到底还是没有用伞。
伞和快递都被她护在怀里,一口气跑上七楼。
“东西放餐桌上,之后练功或者做作业,自己选一个。”
厨房内有人声响动,隔着墙提醒之后的任务安排。她蹲下换鞋,闷闷地嗯过一声,依照吩咐放好东西,无声无息地进了卧室。
出门之前忘记关窗户,有雨偷摸着顺风飘进来,打在书桌上,弄shi了几本封面。
许平忧就拿着餐巾纸,一本一本、认认真真在灯下一一擦过、吸过水,最后托着下巴,盯着桌面上躺着的黑伞,发呆。
门外刚有一点动静,她想也不想,立刻把伞扔进抽屉里,开始背诵老师布置的语文课文。
李姿玉进来在床头坐下,倚靠着一侧墙面,面无表情检查过她的背诵作业,把‘已背’两个字签在最开头。
新到的快递早就拆开整理过一遍。李姿玉起身拉开衣柜,又检查过一次,背对着她,一字一句地叮嘱:“明天我要回来要稍晚一点,新的练功服放在最外层,香蕉也买了,练功完要是饿了再吃……”
“知道了。”
许平忧安安静静地答话。
屋子里安静非常,对面的话稍作停顿,衣柜关了,转过身平稳地问:“我进门之前,你藏了什么?”
床被正对的天花板灯是冷黄色,冰冰的。
许平忧脸色一瞬间发起白,李姿玉也还是不慌不忙,了然一般,让她去练功房将戒尺取过来。
……
没意思透了。
许平忧有些麻木。
那把伞果然被搜出来,每天一定要被擦成空白的日记本也被搜出来。
“拿快递的时候邻居借给我的,之后去还。”
“……笔记本,开学的时候买的,还没来得及用。”
真话假话,一半一半。
李姿玉手指扶着抽屉边沿,探身细细确认过,半晌没有发现异状,遂将椅子转了个身,理好睡裙慢慢坐下,直直凉凉地看向她的眼睛。
“没有画画用的?”戒尺就被扔在桌边,平躺成一条直线。
许平忧太阳xue鼓噪发痛,微微咬牙:“没有。”
她想昂首挺胸,想庆幸自己关于日记本的未卜先知,想大声反驳,想说些什么,被对面人的神色全部淹没、覆盖。
最后只剩下语气僵硬,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一句,“我已经发过誓了。”
这个世界,最好不要存在什么神明。
许平忧想,如果真的存在,那她一定会被惩罚不知道多少次。
艳阳高照的周日下午,李姿玉去带大班的舞蹈课,她拿着黑伞,关好家里的防盗门,像逃跑似的跳下最后一阶台阶。
一楼的家常闲话追着她,小贩的叫卖声在身后追着她,许平忧头也不回,气喘吁吁地直奔小卖部。
千百种来来往往的人声间,烟酒柜台后的邓阿婆抬头过来,很惊喜地叫她:“小忧。”
又慢慢地笑着说:“你先进去等我,我算完这笔账就来上课。”
“好!”
许平忧的心突然安定了,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忍不住扯扯唇角。
推开后门,意料之外,青石的地板上有音符跃动、翻滚。
费行云在门一侧的凉椅上坐着,穿着校服短袖,工装短裤,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吉他拨弄,抬头看见她了也不意外,略点了下头,自然得过分,“来了啊。”
作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