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怎么了?”梁蔷有些紧张地问。
梁二老爷的神情有些踌躇:“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跟你商量一下。”
梁蔷忙问:“父亲请说。”
梁二老爷轻声说:“我遇到了一个故人,他如今在云中郡颇有些权势,愿意给我一个差事。”
说到这里看着梁蔷。
“不是卖女儿得来的差事。”
“也不是谄媚上司的差事。”
“更不是靠着笔写来的差事。”
单单这几句话,梁蔷就觉得浑身发麻,他问:“靠什么?”
梁二老爷看着他:“靠性命。”
……
……
夜色沉沉,梁二老爷的土屋子里再次聚满了家人,只不过这一次没有烧鸡可吃,室内尚未散去的rou香也没有让大家流口水。
“要我们去从军?”一个年轻人低呼,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微微发抖,“这是要我们去送死吧。”
梁蔷说:“从军不一定送死啊,那么多当兵的人呢。”
另一个年轻人苦笑一下:“阿蔷,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梁氏,是罪人,而且跟如今的国舅谢氏有仇。”
律法不能让他们死,谢氏有万千手段能让他们死。
“保家卫国而战,就算谢氏是国舅也不能因为私仇为难我们。”梁蔷说,“更何况,就算我们死了,也能洗脱罪身。”
年轻人苦笑,人都死了,洗脱罪身有什么用。
虽然最初刚获罪流放时,大家都说宁愿一死也不受辱,但最后还是谁都没有死。
日子虽然苦了点,熬一熬,还是活着好,至少活着一个月吃稀饭,偶尔有一天还能吃到烧鸡,死了可就什么也吃不到了,更何况日子眼看着越来越好了——
“怎么好?”梁蔷拔高声音,“把女孩儿们送给垂老之人做玩物?学富五车做书吏?我们去跟人上门做赘婿,这种好日子吗?你们别忘了,我们是梁山梁氏!”
或许是承受不了声音震动,破窗上的纸发出哗啦声。
而外边也传来了呼喝声:“都睡觉!谁在吵!”
梁二老爷噗一声吹灭了眼前的油灯,室内陷入黑暗,只能听到大家沉重的呼吸声。
“阿蔷。”一个年长一些的旁支族叔,轻声说,“世间万物都是起起伏伏生生灭灭,梁山梁氏,当年也是一无所有,只要人还在,你们,以及你们下一代的孩子,将来还会有梁氏——”
梁蔷发出一声嗤笑:“那不会是梁山梁氏了,那只会是庶民梁,不配称氏。”
这话让室内再次沉默。
“既然我们梁氏还有一点用,那我们就多一个机会多一条路。”梁蔷站起来说,“这一去要么建功立业,重回梁氏风采,要么就是战死——”
他看向黑暗里的年轻人们。
“在这里过得生不如死的,就跟着我们去。”
“在这里还能活下去的,就留下来照看妇孺。”
……
……
因为战时,夜色里见不到半点灯火,站在屯堡外,伸手不见五指。
“大人。”黑暗里一人低声问,“梁氏这群怂货敢不敢来?”
一个大斗篷大兜帽遮住面容的人,将手在嘴边拢着哈气:“来不来,我们都没损失,没有他们再选其他人就是了。”
话音落旁边的人低声说:“来了。”
他们在黑暗里转过头向后看。
……
……
最终只有梁蔷父子走出来。
“叔父。”一个年轻人在后相送,低声解释,“不是大家怕死——”
梁蔷打断他冷冷说:“怕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直说也没事。”
那年轻人无奈:“阿蔷,你现在满心不服,都失去理智了。”
梁蔷笑了,看着这个兄弟:“原来四哥已经服了,真没想到,当年在家里,因为祖父多夸我一句,你还不服,跟我比斗半年,我还佩服你心智坚毅,原来不过尔尔。”
那年轻人也没有羞恼,道:“不过是无知轻狂罢了。”
他沉默一刻又道。
“而且,我们梁氏败落,让我看清了那些人的嘴脸,要我们败落是为了利益,那现在肯助我们的又是为了什么?我不相信这位故人真是为了——”
“就算他是为了利益又如何!世间万事,不都是利益?”梁蔷冷声。
梁二爷在一旁笑了笑,示意这年轻人:“阿四你回去吧,人各有志,各有所选,既然已经选好了,就不要多说了。”
年轻人原地站定,看着梁二爷带着梁蔷在夜色里大步向前而去。
“也不是利益,也不是说志气。”年轻人无奈叹口气,“除了这些,想一想自己啊,怎么就笃定这一去就能建功立业呢?二叔,我们从未上过战场啊。”
……
……
“梁二爷。”夜色里的男人含笑施礼,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