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从律法上论断,山贼的妻子等同山贼一起问罪。
是从丁大锤和葛老三的态度上,这个女子不是附庸,很显然必然跟他们一起“打过猎”。
他们的心思,现在这乱飞的眼神,她也都懂,无非是揣测她的用意,善意还是要挟?
把家口都带上,同生共死,绑定一心,谁也逃不了。
其实她的意思没那么复杂。
楚昭说:“我是觉得,与其在家担忧,不如同行,哪怕亲眼看到,亲自经历危险,反而安心。”
说着一笑,看着那女子,那女子虽然抬起头,但只能看到一双眼。
她看过来时,那女子的眼也看向她,下一刻就移开了,忐忑,不安,惊慌,甚至还有羞惭?
忐忑不安惊慌,楚昭倒是能理解,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的确很不安。
但羞惭……是因为什么?山贼身份?
其实多虑啦,女子做山贼也不用自惭形秽。
楚昭的笑更和蔼,看着那女子。
“我觉得丁大婶跟在丁大叔一起,刀山火海都不会怕。”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女子避开的视线终于看过来,她看着楚昭,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我不怕。”
她的声音很柔软,但楚昭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坚定。
下一刻她又垂下头,只用手用力抓着丁大锤的胳膊。
爱情的力量啊,楚昭感叹,女人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哪怕去刀山火海里也甘之若饴。
“丁大叔。”楚昭诚恳说,“我要说的话就这些,跟我不跟我走,最终还是你决定,毕竟这是你的命,只能你做主。”
他的命他做主吗?丁大锤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力度,这柔软的手有多大的杀伤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那只手摇了摇,在提醒他怎么选择自己的生死。
丁大锤看着那女孩儿,点头:“我跟你走。”
“丁大婶”立刻跟着点头:“当家的,我跟你走。”
葛老三还能说什么,立刻表态:“我也一样。”
他又不是傻子,这时候说不走,他小命立刻就被送走了。
楚昭抚掌一笑:“那真是太好了。”说罢又施礼,“再次谢几位乡亲。”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小曼抓住她扯走了。
离开这里两人在外边站定。
“你干什么啊。”小曼没好气说,“说了这些人不用你管,我自己来就行。”
楚昭笑道:“我来表达诚意嘛,让人做事,怎么也要足够诚意。”说着挤挤眼,带着几分小得意,“看,我的诚意可以吧?他们都感动了吧?”
小曼突然有些想笑,虽然跟楚昭这是第一次接触,但其实她对楚昭也不陌生,从在姑姑怀里抱着的时候,就在集市上看楚昭了,虽然那时候太小了没什么印象。
后来长大了知道了,后来还是她负责在集市上盯着楚昭——
这个女孩儿跟集市上的女孩儿没什么区别,都是那种富家小姐的娇俏性子。
当然,来到京城后,她也见识到女孩儿的勇猛——这点倒是像姑姑了。
然后当了皇后,跟那两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大臣你来我往,说的话她都听不懂。
此时此刻再看楚昭,又跟先前的不同了——傻乎乎。
“感动。”小曼拉长声音说,“我都感动了。”
就算不是感动也必然是被触动,小曼还是第一次这样跟她说话,声音里有了感情起伏呢,楚昭心想,笑道:“好啦,小曼,一路上你很辛苦,现在说服了他们,你也能稍微轻松些了。”
小曼看她一眼:“是啊,接下来我是真轻松了。”说罢转过头哼了声蹬蹬跑开了。
说话古古怪怪的,阿乐上前说:“不过,小曼的确看起来很高兴。”
楚昭神情欣慰:“高兴就好,这孩子还小,就应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虽然跟小曼接触还不算太久,但这孩子总是绷着脸,一副苦大仇深地模样——哎,真正该苦大仇深的人是她楚昭啊,她都没有整天绷着脸。
阿乐噗嗤笑了:“小姐,你也是个孩子呢。”
楚昭哦了声,点点头:“没错,我也应该高兴,开开心心地。”
阿乐哈哈笑了。
营帐外的笑声远去了,营帐里的气氛已经有些紧张。
丁大锤看着女子紧张地握着双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碎碎念“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一起去,我跟她一起——”
她说着急促的呼吸,似乎喘不上气。
吓成这样吗?丁大锤忍不住说:“老大,你要是不想去——”
他的话没说完,女子就打断他:“我想去。”
她也转过头来,一双眼满是激动。
“我只是。”她按着心口说,“我只是,有些紧张,我不知道,我——”
她话也没说完,抬脚疾步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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