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将地窖板放下,隔绝了妻子的喊声。
妻子站在地窖里,又是气又是害怕,什么军令如山倒,丈夫只是个泥瓦匠,每个月有半个月去做工,丈夫的技艺极好,挣的钱很多,虽然是个孤儿出身,但靠着自己置办了田地家宅,和她成亲后,她丝毫不受苦,还能补贴娘家——
钱,妻子想到丈夫说的话,很多钱,是什么意思?
丈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她自以为很了解丈夫,但今天才发现,很陌生,尤其是适才站在地窖上昏暗里的男人,那绝不是她熟悉的丈夫气息。
她捡起地上的灯笼,向地窖内走去,走过狭长的地道,来到一处宽阔地,这里摆着很多箱子,她逐一打开,看到有干粮,有水,这水是这两天的,很新鲜,最后一个箱子打开,她的灯笼掉在地上。
钱,白花花的银子。
虽然家里不愁吃穿,但她从没见过这多么钱!
做泥瓦匠,就是做到京城第一厉害,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
妻子捡起灯笼,在箱子里看到一封信——看,泥瓦匠还会写字。
她是从小跟着读书的父亲识字,不知道同样做泥瓦匠的公公可能教丈夫写字?
她颤抖着打开信,看到字体粗糙。
“我并不是泥瓦匠,我是龙威军的斥候,每个月我不是去做泥瓦匠,而是去集训。”
“十几年了,我从未履行使命,但十几年来,我也从未间断训练,楚将军也从未断过我们的兵饷。”
“阿兰,如果你见到这封信,就是我收到军令去杀敌的时候,此一去生死不定,但我心甚喜。”
心甚喜,妻子看着信眼泪如雨而下。
这个绝情人,竟然能说走就走,还能说出心甚喜的话。
但想到最后看到丈夫那一眼,昏暗里,木讷老实的男人眼中迸发着火光。
她看着信上那一句句十几年。
十几年的等待啊,他终于能履行自己的使命,也终于有了存在的意义了,所以,心甚喜。
……
……
华丽的杨家宅院燃烧着汹汹的大火,其间奔逃的活人已经不多了。
一队兵马如豺狼,只要发现还喘气的就上去补一刀。
杀戮已经让他们红了眼,杀的越多功劳越大,一个个抢着向前,其中有一个动作缓慢,不知是畏惧还是不情愿,看起来有点胆小。
旁边的人低声劝他:“老白,你怕什么啊,太子已经死了,就算陛下生气,太子也活不过来,这皇位天下都是三皇子的,你还不抱住这条大腿,还想怎样?你都三十多了,要一辈子做小兵丁吗?”
他说这话神情兴奋。
“还好咱们的头儿机敏选了三皇子,咱们也能跟着升官发财,那些傻乎乎站在原地丢了命受了伤还落不到好。”
说着他停下来,有心拉扯这个老哥一把,这个老哥在军中一向老实,不争不抢,除了闷头练功夫,什么都不做——在这京城练功夫有什么用,现在终于用得着了,还畏畏缩缩的。
他指着前边,一个正向花丛爬的胖男人,看穿着打扮不知是杨家的老爷们,还是管家管事:“去,杀了他。”
叫老白的兵也没有迟疑,也没有多积极,木然地走过去,刚要举刀,被旁边冲来一人挤开,手起刀落,那胖男人头首分离。
“哈哈。”那兵狂笑,顺便还踹了一旁的老白一脚,“滚一边去,都是爷爷的功劳。”
老白倒是没被他踢到,后退一步避开了。
那兵狂笑着跑了,同伴痛心疾首的上前呵斥:“你怎么这么废物,这都被人抢了。”
“谁杀了都一样啊,都是大人的功劳。”老白闷声说,就在这时,他抬头看向了天上,木然的神情满是震惊。
同伴唠唠叨叨抱怨,也抬起头看到天上的烟火。
“谁呀,还发信号呢。”当兵的人看到烟火自然想到这个,嗤笑,“这时候还有啥用,太子死了,京营都被拦在城外,皇宫那边也是三皇子的人,还发给谁看啊。”
说着又好笑。
“这烟火做的花里胡哨的。”
“老白,你听我说,待会儿内院肯定人还多,都是女人,更容易——”
他转过头要继续说,却见身边的老白转身向外跑去,大高子跑得飞快。
“哎!老白!你跑什么!”
这时候做逃兵不是傻吗?
果然,跑动的老白很快被人发现了,呵斥“站住!回去!”
老白似乎听不到了,只飞一般的向外跑。
“砍了他。”首领没好气的说。
大局已定,少一个废物兵也没什么。
四个兵齐声应是,大家也都认得这个老白,平时混不起眼,也没当回事,狞笑着上前。
“别一下砍死他,一人砍他一条腿。”
伴着狞笑,四人扑过来,对着老白举起长刀,下一刻刀光闪过,血rou横飞,惨叫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