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即便这份好似刻入骨髓的慵懒情态是装出来的也好。
他为与自己关系不同寻常的心上人理顺了缠绞的青丝,拍掉了胸膛上不显眼的印痕,梳理的手指插在乌木色的发中,心都软烂了。
平淡的生命中也只为这么一个人起伏涨跌,师钦川这个天生的坏种如何放掉对方。
即便是他的兄长,那也不行。
今天日头好,不算热。
走在外边还透着清凉。
“你在编什么?”漂亮得不知道叫人如何是好的郎君蹲在小礼面前,曳地的衣摆被他细白的手指抓住撩到腿上,那是小礼只在高傲的贵公子身上才能看到的华服。
对方似乎从没见过用草编的小虫,眼睛里尽是好奇和蠢动,像是哪里化成人形的精怪,无知又惑人,衣着精贵却不自知。
小礼脸都看红了,一时间有些结巴:“是、是蝈蝈……”
漂亮郎君眼睛都弯起来了,用手肘压住长长的裙裾,一只手掌随性地托起下巴,一只手掌柔柔地摊开,露出一枚秀致的玉蝉。
可盛着玉蝉的手掌比它还要晃眼,小礼眨眨眼,不小心扯断了草蝈蝈的腿。
那唇是私塾的夫子画了数十年也描摹不出的笔触,尤其是笑起来,漂亮郎君小声地问小礼:“我把这个给你,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蝈蝈笼的店家么?”
小礼呆呆地点头,而后反应过来自己还未应声,连忙道:“有的,有的!它不常开门,不过今天正好开了。”
小巧的玉蝉到了小礼的手中,还残留着原主人的温热,他捧着东西怎么也不敢揣进怀里,生怕哪里漏了遗失掉它。
面目平凡的女人突然拦住小礼,她极有亲和力,岁月打磨过的脸温柔极了,穿着不似这里的人:“刚才那人是我们家大少爷,劳烦问下,他是去了什么地方?”
她像是知道面前的少年会如何警惕,又苦恼补充:“望您理解,大少爷不喜欢家里人跟着,我们也只是希望知道他大概在什么地方,不会跟过去打扰的。”
小礼才警觉片刻,便又被女人的温和表象安抚住了。
他犹豫着,还是开口:“他在街角卖蝈蝈笼的那家店里。”
女人点点头又坐回了街边的茶肆中,小礼转头望了许久,才终于放下心来。
所有人都安心了,只是那间所谓的卖蝈蝈笼的小店却是内有乾坤。
也许是因为夏日,小室里点了一截冷香,清凉的香气安抚着身心的燥热。
师雪章有些苦恼。
楚兆专门为他编了入门的启蒙小册,却是好过当初新学蒙课的艰涩。
他按部就班地抄写着上面的字,却是弄不清笔画,较之书册上的字体显得幼稚又丑陋。
幼年时师雪章苦于生活没有钱读书,少年回到师家不敢表现得太过有用做了纨绔,同样荒废了学业,现在再学这些实在是半点基础都无,恼恨自己的蠢笨。
整齐的束发在苦恼间被他弄乱了,细卷的发丝挂在鬓角颊边,是与之相配的顽劣。
师雪章抬头,这才瞧见楚兆此时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从面具中透出的目光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阿昭是比他还要小得多的少年人,师雪章知道。
年岁和知识面上的倒错感实在强烈,他一时间有些羞耻,墨水在纸上滑出歪扭的痕迹。
师雪章只能不好意思地用笔尖在纸上找补了写得最好的两个字。
正是谢昭。
他脸都红了:“阿昭,我、我有练习的!”
不过在家中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写,是在心里练过了。
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紧促地眨动两下,不需任何言语,看的人自然知道他正在慌乱讨巧,或许学生对待老师总是如此这般。
楚兆像是气着了,喉结不住的滚动,目色凝住许久未动。
他应该实在没忍住,终究站了起来,师雪章被他不辨神色的气机吓了一跳。
“你的笔画错了,才总是写不对。”少年的手握住师雪章的,不同于小室的冷香,他身上反而是一种湿湿的暖香。与师雪章的体香类似,却不同。
师雪章有一瞬的迷眩,竟然在这种时候发困了,手徒然失力牵着楚兆的一起带歪了线条。
他扶着桌子,不禁倦怠地晃着眼,心脏都随之迟缓了。
“……不好意思,方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师雪章解释着,只是他的神色都朦胧了,这般强作精神反倒有种笨拙的娇憨。
楚兆冷淡的嗓音沉静地可怕,霎时间什么杂音都消失了,他低声说:“你困了?”
“我没……”师雪章身体越来越软,话都还未说清,手掌的笔杆却滚落了。
笔头在衣袖上蹭出斑驳的墨迹,他往前倒又被人搂了回去,嘴唇吐出气音,最后为自己申辩着:“……没有。”
不曾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的少年取下面具,冷峻的面目透出一丝奇异的色彩,好似冰川底下翻滚着岩泉,又被碎冰凝成灰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