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渠,果见四下无人,一片静谧。
他松开绦带脱去衣袍,步入渠中,搓洗掉身上的血污尘土,美美地浸泡在水中,但觉筋骨舒松,异样之舒爽,呼吸着花木清香,望着两岸树木夹出的一痕深蓝夜空,回想着今日种种惊心动魄的遭遇,思念着几个为自己担心受怕的师姐,心中时而自得,时而惆怅。
渠水清凉宜人,小玄放松下来,但觉眼皮发沉,几要就此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衣袂之声,虽然极其细微,却没能逃过耳朵,他迅速睁眼,竟见一条影子从顶上如烟飘过,转瞬无踪。
“三更半夜的,怎会有人来这里?”小玄心中大奇,当即上岸边,飞快的穿上衣袍,手里系着绦带,疾朝影子
逝处追去。
然而影子去得极快,待他追到花月渠尽头,已不见其踪影,正在迟疑,忽见前方遥远处异彩升腾而起,冲上数十丈高,正是玉锦架的方向。
那是什么?小玄心下愈疑,遂蹑手蹑脚地朝前摸去。
奇香扑鼻,一株株花开满树的玉李映入眼中,粉白的花朵于月光下宛如琼瑶雕就珠玉琢成。
小玄深深呼吸,忽尔想起当日与皇后初游此地的情景来,心中不由微微一荡。
当他从棵棵玉李树当中轻步穿过,随着接近,赫见前方五光十色异彩缤纷,明明暗暗地将周遭映耀得宛如异域幻境一般。
小玄将脚步放得更慢,在一棵玉李后停下,探出半张脸悄悄望出去,蓦地呆住。
原来前方景象异样诡奇,只见在一棵如锦织就瑞霭弥漫的高巨玉李周围,立着一十三杆大幡,每一杆幡上皆绣着一尊狰狞慑人的陌生邪魔。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女子正在幡间足不点地的游走飘舞,一个掌托奇珠,一个手提怪轮,均是身裹墨袍腰缠金缕,柔若无骨姿如魑魅地踏虚而蹈,藕臂、玉腿及粉臀偶从纱袍开裂处闪露出来,无不肤光胜雪腻如凝脂,教人心疑内里是否片缕皆无。
人、幡与树皆在散泛着光芒,色彩各异不住变幻,交织融汇做一片。
小玄一眼便即认出,两个女子游绕而舞的那棵高巨玉李来,想起当日见到时,颇为震憾,犹记得皇后曾在悬挂其上的秋千玩耍过。
再去细看两个女子,待与其中一人打了个正面,但见双瞳水蓝鼻翘睫长,容颜异样妖媚,赫是灵妃奶拉忽,不禁大讶。
接又再看另一个,只见乌发及腰,一对水眸冶荡灵动,似能勾人魂魄,那眉目风韵鼻口意趣,俱与中土甚不相同。
初一眼觉得甚是陌生,瞧着瞧着,又觉似曾在哪见过,他凝思片刻,猛地想起是在水帘香榭中见过,当时此姝随着众妃嫔向自己叩首请安,是个胡人,叫做丹绮丝。
记得皇后说过,此姝原是西域狐胡国的公主,因惧晁紫阁灭国,以和亲献入宫中,册为美人,熟习龟兹舞蹈,乃宫里三个最擅舞蹈的妃嫔其一。
“她们在做什么?怎么三更半夜聚此跳舞?难不成是在练习舞技么?”小玄疑窦丛生,正琢磨间,忽见瑞霭摇曳的玉李同那一十三杆大幡红光大放,映染得周遭数十丈内殷赤如血,蓦感头晕目眩心头狂跳,不由一惊,急垂下眼,不敢再看。
他心觉邪门之至,愈想愈觉得她们跳的非是寻常舞蹈,倒像似在修习什么邪异功法,又或者是在施展某种大型的邪法异术。
“奇怪,灵妃自己那天魔宫中有的是地方,却为何要冒着被人察觉的风险潜来此处作怪?”小玄悄忖,抬眼望向那棵通体已如沐血的玉李,忽地心中一动:“莫非她们需要倚仗这棵神木的精华方可施为?”
正思量间,忽见两女刹住身势飘然落地,齐声喝叱:“谁?”
“我。”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小玄循声瞧去,见从昏暗中慢吞吞地走出一个人来,顶戴纱帽身着紫衣,竟是宫中内相服饰。
“你怎么来了?”奶拉忽沉声道,“小心给人发现。”
“老奴奉魔君大人之命,不得不来。”老太监声音浑浊,气息异样暗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