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灾时他头部受到过撞击,失忆也是有可能的,虽然看不出有脑干、轴索损伤,”医生扶了扶眼镜,“但病患昏迷时间较长,是广泛性脑挫伤的症状之一,需要他配合做好后期检查。”
“那他会失忆多长时间?”厉远不无紧张地问起来。
“重要的不是失忆时间,而是他失去了什么记忆,”医生敲击键盘打病历单,“有些事情他两三天内想不起来 ,那他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厉远心里不是滋味,厉寒醒过来已经十天了,也没有丝毫恢复记忆的痕迹。
把他们几个都忘了,一些个鸡毛蒜皮,他倒是记得请清楚楚。
厉远推门出去,闻廷正在眼巴巴等着他,等着他手里那张病历单。
画面有些诙谐,厉远嗤笑一声,大发慈悲地把病历单扔给闻廷。
闻廷看得脸色煞白,失魂落魄地走回病房。
厉冬生在给厉寒擦手,厉寒一脸尴尬,直往被子里缩。
“医生怎么说?”厉冬生问着厉远,目光却放在厉寒的手指,挨个擦他指蹼间水渍。
“他失忆了,把我们忘记了,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厉远幸灾乐祸地看向厉冬生,厉寒失忆对厉冬生这个老狐狸来说,肯定是晴天霹雳,他处心积虑,几乎付出了一切,好不容易才戳破那层乱lun的纸,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他在厉寒面前,又重新变回了一位血缘父亲,一个无甚重要的父亲。
厉远倒不像他们那么伤心,说白了他根本就没把lun理当回事,而且说起失忆,厉远心里甚至产生某种隐秘的期待,厉寒忘记了他,代表他也忘记了那个时效五年的承诺。
厉远眼神晦暗。
被承诺人已经忘记了约定,那承诺人是不是也可以不履行——
“所以你真的是我哥?”厉寒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打量着厉远。
厉远被叫得一个激灵:“嗯,我叫厉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你是我爸,”厉寒把手从厉冬生那里抽回来,“那我妈呢?”
厉冬生手里空落落的:“她去世了,你现在跟我一起生活。”
闻廷愣了一下,没拆穿,只是给厉寒递过去一个手机:“同学们很关心你的伤情,打电话问你。”
厉寒接过手机,收到了铺天盖地的慰问,都说要来看他,厉寒说不用。
他还有几天就出院了。
接着廖川先挤到电话跟前,兴奋的语气传到厉寒这边:“寒啊,你要好好休息,你桌子上别人送的礼物零食这些——”
“你替我吃了,别浪费。”跟同学讲话,厉寒找回一些踏实的感觉。
“……”
听着他跟廖川先俩人你来我往,话语间熟稔得一如从前,闻廷越听越难受。
厉寒挂了电话,手机递还给闻廷:“谢谢你,闻廷同学。”
闻廷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没必要这么客气的,我们俩是发小,跟他们不一样。”
“我不是客气,在我看来大家都是同学,我说谢谢你是应该的,”厉寒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耽误你时间,后天期末考,你是不是应该回学校复习了?”
“不着急,”闻廷心里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笑着耸耸肩,“我考试当天回去,不耽误。”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跑太快了。”李天祺撞到了一个护士。
“在医院你还敢跑这么快,来看女朋友也没你这么着急的。”
李天祺一边道歉,一边走进厉寒病房。
几人都有点呆住了,因为李天祺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黑衣男,几人推着一个小推车,里面是十几道摆盘Jing致的菜品。
“对不起,我来迟了,”李天祺两手互搓,一脸希冀地看着厉寒,“听说医院伙食不好,我就在餐厅预定了一份,我们一起吃过的那个餐厅,你看看这些你想吃哪个?”
李天祺像卖瓜一样指着他订的菜品。
厉寒一脸茫然:“李同学,抱歉,你说的什么餐厅,我忘记了,而且我已经吃过饭了。”
李天祺愣了一下,心里失落:“就是火灾前一天晚上,你来为我践行,我们一起吃过的那个餐厅,你——你一点也记不得了吗?”
闻廷眼睛眯起来,机敏地嗅到了一点信息。
闻廷打量着李天祺,原来那天厉寒身上的痕迹不是厉远弄的,而是他。
闻廷挑起眉毛:“说是践行,我们李同学怎么还没走呢,听说那个秃头已经满世界放话,不宰了你不罢休。”
厉寒手指紧了一下。
李天祺被问了个正着,语气沉了下来:“不需要你提醒,我当然知道,只是厉寒这边我不放心。”
“你走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我什么忙,你要是不走,我倒成了耽误你的那个人,这个罪我担不起。”厉寒虽然笑着,这句话却像一泼冷水浇灭了李天祺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