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中烛影摇晃,内殿帷帐之内又闹起暧昧的动静儿。
微服那日案上就积了折子,皇帝连着几天都要阅到入夜,也就没召人侍寝。今儿午后魏选侍到紫宸殿来,捧着个食匣子,说是亲手做的点心。
魏选侍和王贵人同是今春的秀女,父亲是正四品宣威将军,人明妍娇蛮,但因为年纪小,也还能称得上可爱。原本在这批御女里最是出挑儿,头一个获宠得封的就是她,如今可能是见着王贵人遇喜坐不住了,这才出招到紫宸殿来送东西。又成了一个“头一个”,今年八个新人里头一个主动到乾元殿来送东西的。
正好是霁雪在,她最看不惯宫妃这些邀宠的把戏,只说皇帝不见宫妃。魏选侍非要她献上糕点,霁雪推辞不过,这才收下了。
待回到殿里,霁雪掀开食盒儿看了一眼,刻薄道:“倒是Jing致,不知使了多少银子,可惜陛下却不爱吃这样儿的。”
月莹就问:“那可还要往陛下案头放么?”
霁雪自己粘起一块儿来尝,笑道:“白占龙图案地方。”
晴湘从屏风后头转过来,霁雪忙敛了容色,低眉顺目,然晴湘已经听了去,扫了一眼那食盒已经明白,恨恨剜她一眼,低声道:“你就是这么当差的?陛下的喜好心意,你也妄论。越来越没规矩!”
霁雪知道她还生着前些日子微服的气,也不敢辩驳,吐了吐舌,捡出几块点心重新装了碟,往里头去送了。
晴湘目送她去了,又教月莹道:“后宫小主进的东西,也要试过毒留下样,再放陛下案头去,若陛下问起来就如实答了,陛下不问就再收起来,若小主再过来领食盒,剩什么可以依样还了。只是陛下用没用过、喜不喜欢、说了什么,可都不能告诉人。”
月莹面露犹豫,想了想,又问道:“那魏选侍颇难缠呢……得罪了她怎么是好?再则这只是一位选侍,若是哪位主位贵主儿开口,也能不说么?”
她是今年选秀入的宫,分作一等宫女,伶俐谨慎,很合晴湘的眼缘儿。她能问到别的情况,便是肯学,晴湘心里赞许,也就耐心教:“贵主儿也好,小主也罢,都属于后宫。咱们在御前行走,干系的是陛下。有规矩在,咱们照章做事,原是紫宸殿不能透露,是宫规宫纪不能透露,谁也说不出什么。否则岂非人人送个东西,就能刺探陛下的心意?”
月莹若有所悟,又叹息道:“小主们巴巴儿做一顿,也不知道能不能进陛下的嘴里,到头来还不如咱们御前侍奉的知道的多呢。”
晴湘凝了一眼食盒里剩下的粉糕,淡淡一笑:“好了,原也不在这一盘点心上,去做差事吧。”
皇帝果然没用魏选侍那盘点心,然而也瞧出它的突兀来,于是多问了一句。当晚凤鸾春恩车就将魏选侍接到了紫宸殿,往后连着两次翻牌子都是她,又晋了常在,赐居翠微宫枕霞阁。
只是没想到这魏常在睚眦必报,春风得意起来竟想着跟霁雪翻扯。敢得罪御前行走的人,机心必然不深。加上霁雪圆滑,倒也敷衍得住,且叫她一石二鸟,装着受了欺负,又撒娇卖痴地哄着晴湘和她和好了。
紫宸殿于是又一如往常,谆喜和晴湘两个主事的态度温缓,宽严并济,一切照本宣科,差事做得井井有条。光Yin慢悠悠的。
已经是到了年底,地方财政岁计,官员评调考核,都是考验人耐心烦儿的东西,紫宸殿前殿每日官员来往不绝,皇帝忙得厉害,夙兴夜寐勤政。皇帝一累起来就容易心绪烦躁,又偶尔会犯咳嗽。月莹打起翠玉珠帘,晴湘捧一盏热茶慢步往里去,端起放在他手边儿,声儿细柔:“陛下,坐了一夜了,喝口茶润润吧。”
皇帝眼睛不从折子移开,端起来,吞了一口,问道:“是放了什么?”
晴湘道:“是麦门冬,滋润生津的,陛下起早嗓子有点儿哑呢。”
她语气的温柔浸润着亲近和关怀,皇帝听了熨帖,渐渐舒下肩头,几口将汤饮尽了,不辜负她的心意。知道他累,晴湘放下红木托盘,盈盈走上前去,扶住他宽展的肩背给他按了一会儿,见他合上眼,劝道:“夜深了,陛下了歇吧,明儿早起来再看。”
“唔。”他未置可否。肩背的酸胀渐渐缓了,才又道:“明日还有明日的,一日日都积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到底是乏了,他手按上肩上晴湘的手牵住,站起身,往边上一张弥勒榻上走。
“朕眯一会儿,一刻半以后可要叫朕。”
晴湘就蹙了眉:“在这儿蜷着怎么使得,陛下不如上暖阁去,好好歇会儿。这儿更累人呢。”
皇帝捏捏她的手,道:“怕睡沉了你叫不醒朕。”
晴湘抿唇一笑:“那奴婢叫霁雪来。”
不由分说推着他上阁楼去:“陛下好好歇会儿吧,奴婢准保叫您起来。”
他长身砸到床上时已经迷糊过去,靴子也没脱,衣裳也没解,再醒来时却卧在暖和的锦衾里,舒服得很。
“醒了?”晴湘俯在他身上,俏洁的一张笑脸盈着浅笑。殿内灯火通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