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呲——哗啦”一声轻响,窗户被子弹爆发的能量彻底打穿。
那一瞬间被拉得很长。陈屿迟缓地转过头,玻璃碎片被惯性抛向窗外,折射着房内微弱的光线,像若干形状不规则的宝石。
一整面玻璃幕墙倏然坍塌,窗外暴雨如注,潮湿的气息席卷而来。
“我不杀你。”虞清昼垂下手臂,往后退了两步,靠着书桌,“滚出去。”
喻稚声扯过薄毯,披在陈屿身上,“哥哥。”
陈屿像是骤然跌入悬崖,“不。”
在此之前,他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的结局。
无论是哪种,都不应该像现在这个般,荒诞至极。
“不……”陈屿道,“我,现在我可以解释……”
按照时间,航班已经落地。
虞清昼靠在一片昏暗中,微微低下头,长发从肩膀滑落,垂在脸边。湍急的暴雨声中,他所在的空间浮动着静寂的凉意。
陈屿见他没有开口拒绝,忙慌慌张张地说:“主人,您知道,我有个失散的妹妹。之前放火烧药厂的那个女孩,无意中和我相认。乐园迟早会对她下手,我怕……我怕……所以想把她送走。”
“虽然有两张机票,但我的那张只是做个样子,如果我不这么做,她也不会走的。”陈屿说,“原本我打算她一到D区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您,之后按照乐园的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少爷扮作妹妹的样子来敲门,我一时情急,就开了门。”
然而,他越是说,虞清昼周身就越是一片死寂。
“我真的没有,和少爷……真的没有,少爷他在飞机上安了炸弹,如果我不照办,我妹妹就会……就会,”陈屿一颗心越来越沉,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急得声音都在抖,“主人您怎么对我都可以……不要赶我走。”
虞清昼陡然接受了这么大的信息量,却是平静异常。听完了,只淡淡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敢告诉我?”
“我不敢……”陈屿艰难地答,“我怕您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
青年像一堆被雨水彻浸透的灰烬,半点热气都无。良久,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也是,我在你眼中,从来都是这样。”
他反手从桌面上拿起一个什么,长发遮住侧脸,只看得见指尖在光滑的玻璃上轻轻摩挲:“是我不配当你的主人。”
只是轻轻一掰,那玻璃便哗啦碎掉。
里面的纸张被人剥离出来,陈屿蓦然明白那是什么,心脏骤然一缩:“主人!不要……”
不过,向来是这样的。
他什么也阻止不了。
那张写满了笨拙字迹的卖身契被人几下撕成碎片,窗外的疾风卷进来,将那纸片刮得漫天飞舞。
“现在你自由了。”虞清昼抬起头,望着陈屿,神色抽离,“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