嫧善 第九章
翌日,嫧善睁眼,入目漆黑,枕边空置。
她叫了两声“无尘”,无人应答。
只好自起来,摸黑往外走,期间撞了桌椅摆设自不必说,甫一开门,天光涌进,激得她两行泪落在腮边。
只好慌慌张张把门掩上,呆坐在桌边。
晤…腿间还是有些酸。
忆起昨日荒唐事,嫧善羞涩之余,又在心间添了一把蜜。
无尘真好。
屋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无尘。
门被推开,嫧善抬目望去,一片晨光之中有一人,萧条影、削瘦肩,春风吹来林中芬芳,他一双鹿目泛笑,阳光与他一道进来,和声问:“吃茶吗?”
此时的晨光却是柔和得紧。
无尘手中提着一壶茶,进来之后将茶搁好,伸手摸了摸嫧善额际,又去拉她的手。
嫧善乖顺让他握好,接过他递来的一杯茶,仰头喝下,眼神示意无尘还要。
无尘失笑,只好又倒了一杯与她。
两人一倒一饮,接连喝了三四杯。
无尘开口:“今日春光好,你穿上新衣裙,我们去踏春?”
嫧善侧身往外瞧了瞧,杏花满园、梨花满树,一眼望去,白泱泱一片。
巧解逢人笑,还能乱蝶飞。春时风入户,几片落朝衣。[1]
春来时节好,正合与君游。[2]
/
此地逢春之际,百姓常相携往燕语山去踏春。相传那处有一座燕雀桥,桥下怪石激流,桥上一线天光,虽险峻,但老人们常说若是有情人一同走过燕雀桥,必能得鹄女保佑,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嫧善顶着幕篱,无尘提着食盒,两人皆薄衫浅卦,又都生的窈窕身段,来往行人与路边商贩瞩目者颇多。
时值正午,虽是春日里,但天气已回暖,此时的日光十分可观。斜窄的山路上,别人都一身清爽地下山,唯有嫧善与无尘并肩逆行,迟迟上山。
行至半山,地势平缓之处,有凉亭翼然临于林间,树木掩映,百花环绕。凉亭之中置一石桌与几条石凳,嫧善拉着无尘进凉亭歇息。
若说这燕语山与别处有甚么不同,也并没有,细说起来,春日里的风光还不及翠微山。只是此山流传一则凄美旧事,吸引着慕情男女、亦有携家带口者来此游玩,山脚下常贩卖些珍奇玩意,小孩子见了都挪不动脚。
传说数百年之前,此山有一妖,自称鹄女,形貌迤逦、其声清甜,常以助人为乐,又以色美为好,兼爱幼子纯辜者。不知某年某月某日,燕语山下妖邪作祟,邻近村庄之中壮年男女皆死于非命,唯剩一对新婚夫妇,乃鹄女舍命所救,此女临终告诫二人:“速上燕语山,过燕雀桥,进桥后山洞,三天勿出。三天之后,自会长命百岁。”[3]
这对男女最后是否长命百岁不得而知,但此地村民感激鹄女舍命救人,便在燕雀桥后设一座庙宇,以金胎塑像,供奉时鲜果品、四时致祭。山下若有人家的姑娘出嫁,家中亲眷便会上燕语山祭拜,祈求女儿一生顺遂、百岁无忧、嫁得良人。
说回正题,嫧善与无尘两人在凉亭就坐,无尘从食盒之中拿出来一小壶凉茶,用内力降了降温,斟满一杯喂嫧善喝罢,又取了一碟翠微山新采的野果子。嫧善从不知羞,凉亭之中四五条石凳,她非要与无尘挤在一处坐着,没骨头一样靠在无尘身上,懒得连茶杯都不愿意去端,无尘喂她就喝,无尘不喂,她便喊:“无尘,茶!”
山下气温与山中不同,山下汗流浃背,山中却正是凉风习习之时。
凉亭四周古树林立,亭角生着各色小花,抬头时葱茏伟岸,低头时又是秀气小巧,两厢得宜,置身其中者,莫不慨叹春日好也。
嫧善此时见四周无人,便将幕篱掀起,一张巧笑俏丽脸庞,颊边犹存两片红云,她环顾一圈,忽叹:“春光好,春光无限好,春光催人老啊。”
无尘撇她一眼:“你如今妙龄正盛,说什么催人老的话。“
嫧善:“怕你说我不懂风雅。”
无尘笑,“风雅便是无故伤春悲秋?”
嫧善:“一位夫子教导学生,世间七情,唯悲最深沉,可咏留万世矣。”
无尘:“夫子其名曰嫧善?”
嫧善轻哼一声不答。
两人歇足了辰光,复行数刻后,于两山险峻处见一座吊桥,约千步有余,吊桥对面人群熙攘处,便是鹄女庙。
吊桥之上青年男女相携而过,女子战战兢兢,男子强作镇定,过桥之后双双长呼一口浊气,相视一笑。
嫧善与无尘两人自是不怕的,轻轻松松过了吊桥。嫧善在鹄女庙外,隔着人群远远福身拜了拜。
无尘是不拜这些红尘诸神的,所以待嫧善拜完两人又往山上走去。
山下的百姓来燕语山的目的多是为了鹄女庙与燕语桥,山高处少有人去。
故而山越高处越显幽静,行过几息之后,山路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