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雍州有民揭竿而起,道十字章写尽帝毁天之行,要替天行道,寻求天下共主。
然民尽有铁器,带良马,身批胄甲,不过十日便出雍州之境,攻至邺阳平陵,大肆杀害邺阳百姓。
所有人都知这是卫陶二氏做的一场戏,那不是什么平民,而是雍州藏兵,而此时十字章也顺理成章的传出最后一章,和程怀旻想的一样,是说卫有龙象,可解天下之危,除暴戾之君,是天降的新君。
深夜,正元殿内,卫瑄和陶参奉急召入宫,在殿前深深叩拜。
陛下息怒,卫氏绝无反心!
程佑光拂袖而立,急咳的脸涨得通红。
你还敢说你们没有反心?!
卫瑄再次深深叩拜:陛下,臣绝无反心,臣愿领兵前往平乱!
平乱?
这便是卫氏的计谋,若是卫氏真无反心,那程佑光就该放他去平乱,卫氏之人亲自带兵去剿灭说卫氏要称帝的人,那十字章之言自然不攻自破。
可他有反心,放了他无异于放虎归山!
不过现在放与不放举兵的事都已成定局,卫瑄不过是卫家三子,他家中还有二兄,就算杀了他卫家也是要反的,还会反得更快,而且卫瑄做官素来无错,杀了他不就更应了十字章之言吗?
程佑光冷笑,卫瑄望着他,竟想起自己少时见程佑光死守邺阳,那满脸的血和手中握着的长枪。
好爱卿。程佑光目光灼灼:朕怎会贬斥于你?
来人!卫瑄才名有德,擢升正一品大司空!
卫瑄心下重重一沉,这是程佑光要离间他们卫氏兄弟了,他在邺为官,如今卫反,他却擢升正一品大司空,家中二兄会怎么想?!
可是要投了程氏?可是要卖卫求自身荣?
但他不能不应,还必须感恩戴德。
是!臣谢陛下!!
他深深的行跪拜大礼,旁边的陶参越发慌乱,他本陶家六子,如今尚不过二十岁,陶家将他放在邺阳,不过是想让他在朝堂上站着,最好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说,若是程佑光再给他升官,那家中父兄岂不是要吃了他?
猜忌,是人心之最,野心越强之人猜忌心越重,因为会以已度人,而且这么多年程氏又不是没收过造反之人,若是程佑光再囚禁于他,让他们无法与家中通书信,只怕不过半日,家中就觉得他们被策反,视他们为弃子了!
就是不被策反,被关押俘虏,重刑之下他们说不得会泄了家中机密,那家中还是要杀他!
想来想来家中将他放到邺阳,就是没想让他活着回去了!
他上头还有五个哥哥,他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
陶参面有戚色,好在程佑光并未升他的官,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陶参心性不稳,倒真是个可策反的。
等两人战战兢兢的退出殿外,见出宫门还未有禁军追来,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大邺虽积弱,但禁军对邺都的掌控还是无人置喙的,只要程怀旻一声令下,卫瑄就可死于宫道前,也可让禁军扮做贼人,让他死于乱刀之下。
殿内寂静,闻华拱手上前,问殿上站着的程怀旻。
太子殿下,可要着人捉拿?
程怀旻抬手。
且不用,派兵隐于卫宅外,便是一只飞鸟也不可出邺都!
就让卫瑄出去,让他与家中父兄通书,却得不到回应,只怕还未等家里的二兄疑他,他就要先疑二兄,卫瑄位列同三司多年,手下官员多有轮替,从无真正信赖的心腹,就是卫氏官员他也不肯交心,手下官员多战战兢兢,猜忌心最重的就是他自己!他却还不自知。
*
是夜,卫瑄在案前提笔写下书信,又绑在信鸽的脚上,让人带去城角的隐蔽处放飞。
看着信鸽飞出,仆从悄悄跑回去,却不知这信鸽一出城,就被一箭射下,落在乱草之上,闻华让人取了了给程怀旻看,只见里面全是思家之语,并没有提及朝事。
看来卫瑄也防着他阻他书信,欲多番试探。
不过程怀旻也已经猜到,卫瑄此人最是自负,若是别家,雍州起兵只怕立刻就要逃出邺阳,陶氏不就逃了好几个吗,偏偏他还敢拉着陶参入殿,敢对着程佑光表忠心,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不过就是想着就算程佑光要斩他,他也能拿出相应的条件换自己性命,届时他再修书一封送往禹州,让程佑光不得不放他走,他可以风风光光的离开邺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从邺都出来了,皇帝也拿他没办法。
可程佑光偏偏不如他愿,将备好他的话堵了回去,乱了他的计谋。
和陶参不同,卫瑄为卫氏谋反策谋多年,绝不会让别人夺走他的声名,他不仅要做卫氏,还要做卫氏里的龙象,成为新帝。
就算他想着可以多写几封信,总不至于都被箭射下来,但以他的猜忌疑心,只要他在邺阳多待一日,卫氏两个兄长的书信晚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