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点的时候,杜若跟着樊灵枢去看望了晏恒。晏恒躺在余繁潇的纱帐贝壳床上,绫罗锦被把他包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来。晏恒脸色还有些苍白,见到杜若和樊灵枢来探望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余繁潇高兴地将他们迎进屋里,嘱咐道:“晏恒身子见不得风,只好裹在被子里见你们了,不要见怪。”
“其实我都好了,是潇儿太紧张。”晏恒紧跟着埋怨一句,却还是乖乖缩在被子里,看着三公主笑。
自从取得后悔药,后来发生了什么杜若一概不知,见两人如今此番恩爱,她心里一暖,只道这一次荒唐大闹还算有点用处。
房间里点着暖黄色的长明灯,樊灵枢坐在一旁喝茶,余繁潇拉着杜若在床边坐下,讲起之后发生的事。
那时,她还在闺房里等待,脑中天人交战,不知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胸口那枚黑色鳞片,却摸了一把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已经把那鳞片托付给杜若了。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秦祯的话言犹在耳,往昔的一幕幕也浮现出来。余繁潇想着,虽说秦祯是为了巩固太子地位才与自己成亲,但是,他对自己的好也是一目了然,难道那些关心都是装出来的?他为了皇位不惜处心积虑欺骗自己吗?余繁潇不想如此轻易地否定一个人的心,可是,她又想到晏恒,想到他绝望的眼神,想到他临行时的那句“宁愿你恨我,好过忘了我。”余繁潇掩面,心底隐隐作痛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正愁眉不展,却忽闻外面传来吵闹之声,秦祯的声音仿若金玉相击,气势汹汹道:“此人扰乱穹海北境,给我拿下!”
“不行!”温玖玖尖叫,在一片兵刃相撞声中朝余繁潇大喊:“公主!晏恒回来了!秦祯要杀了他!”
“休要胡说八道!”秦祯怒喝,提枪朝温玖玖冲去。战局一度混乱,温玖玖自恃修为深厚,可是背上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晏恒,要处处小心他,难免被秦祯掣肘。秦祯面色Yin郁,手下长枪却毫不留情,他Yin测测地看着昏迷中的晏恒,恨不能杀之后快!金光横扫,水波层层叠加攻势,秦祯这一枪裹挟了十成十的灵力,罡风一般朝温玖玖刺去。温玖玖迅速闪躲,却一时不察令晏恒从背上滑了下去。
余繁潇便是在此时悄悄赶到,在一片混乱中接住了晏恒。昏迷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微睁开眼睛。余繁潇看见了他那条伤痕遍布,却覆满漆黑鳞片的鱼尾。
“潇儿!”秦祯在战局中一眼看见了她,双目圆睁惊恐地大吼,却没能阻止。他眼睁睁看到晏恒颤抖着举起手,将一粒果子递到余繁潇手中。秦祯双手发颤似要握不住长枪,疯了一般朝她拼命游去,可这一切都像是升到海面的水泡,噗嗤一声破碎,徒劳无功。
余繁潇从那漆黑鱼尾上抬起头来,侧头看见了秦祯,她就那样直直看着他,吃下了后悔药。
“不要吃!”耳边传来秦祯崩溃地大喊,与此同时,温玖玖一掌拍出,正中秦祯后心,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长枪当啷落地。他木然地望向余繁潇,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女人似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只是那双手抱紧了怀中的人,即使头痛欲裂也不曾放手。
秦祯身体朝海底滑去,没有人在意他,他再一次隔着一段距离,成为了潇儿与晏恒的旁观者。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的手生疏地握住。为什么?秦祯脸上闪过诡异的冷笑,或许是嘲笑,他低低地笑着,眼角却愈发酸楚,为什么,他贵为一国太子,想要抓住点什么就那么难呢?
余繁潇似乎沉浸在了回忆里。
春月里的珊瑚花园,她攥着一条手帕望着最高的一棵珊瑚树愣神,那手帕上写着一句颇不着调的话:待吾归来时,便娶你过门。
过门啊,余繁潇手指捏住那两个字,摩挲一阵不由得低头轻笑。“晏恒,你若是说话不算话,等你回来我定揍得你找不着北!”语毕她又嘻嘻笑着,将手帕捧至嘴边,好像这样就算偷偷亲到了什么人。
忽然,她看到了秦祯,他一脸冷峻严肃,直直朝她游来。
“怎么了?”余繁潇很少看见他对自己这个表情。秦祯游到近前,看了她半晌,好像不知道要怎样开口似的,眼神迟疑闪烁,直到她不耐烦地催了,他才低低地吐出几个字。
余繁潇的动作瞬间僵住了,她只觉得全身的血ye好似一瞬间倒流,眼前一黑,分不清今夕何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寒冷嘶哑,如一把老柴:“你说什么?”
秦祯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一具冰冷的木偶那样陈述道:“晏恒死了,还请公主节哀。”
“放屁!”余繁潇猛然抓住秦祯的胳膊,用力到指节泛出病态的苍白,她咬牙切齿道:“那么多人出去历练,怎么晏恒就会死?他是那些人里最强的一个!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会死!他不会死!他不会”
话音猛然顿住,秦祯摊开手掌举到歇斯底里的女人眼前,余繁潇如同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她看到秦祯手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带血的鳞片,漆黑得像无边无际的夜色,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