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种情况,五条悟绝对不会选择打扰自己的学生,他的分寸感向来体现在细节上——拥有看透一切的六眼,自然能看清学生的情绪,如果对方想一个人独处,他自然会选择尊重。
墙上钟表的指针渐渐转过一圈,夏油杰隐隐约约觉得出了点问题,按理说,这个时间太宰早就应该回来了,他又等了几分钟,走过去,用爪子拍了拍五条悟面前的地板,示意他要离开了。
五条悟盯着电视,头也不抬地:“再见。”
夏油杰回到太宰治的房间,又等了半个小时,到最后,他无奈地站起身,叹了口气,显出身形,手撑着窗翻了出去,向四周望了望,也向陡崖走去。
[雨下的好大。]
“太宰?”
夏油杰走近才发现太宰治全身已经shi透,他坐在空无一人的悬崖边上,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遮眼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开。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身体却持续而又微弱地发着抖。
“你怎么了?”夏油杰惊疑不定地问:“你现在看起来很糟糕……”
“夏油杰。”
太宰突兀地打断他,慢慢抬起头:“恰好相反。”
夏油杰呼吸一窒。
他眼前的少年眉梢眼角俱是笑意,竟然是快乐到了极处,总是一片沉寂的鸢色眼眸亮晶晶的,似乎终于多了些名为希望与期盼的存在。
太宰扯起一抹真切的笑容:“就在刚才,我知道了我的结局。”
[原来那个让我深深艳羡着的太宰治——]
[就是我啊。]
第36章
夏油杰握着油纸伞, 闭了闭眼睛。
咒术师的身体素质一向远超常人,暂且不提伏黑甚尔那种怪物,至少普通咒术师砸穿个水泥钢筋是不会出问题的, 面对太宰治,他颇为困扰地想了想——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把人变成这副模样?
想来想去,也没翻出一个对照组。
他也没能理解这人在说什么,冷静了一会, 开口:“先回旅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狼狈成这样,太宰治本来就瘦得轻飘飘的, 现在浑身shi透, 衣物不再飘飘荡荡地挂在他身上,整个人顿时成了小小的一团,他虚虚地屈着膝盖, 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胃部, 时不时再咳嗽两声,看起来随时都能失去意识。
但他的眼睛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这种夜色里, 显得愈发地亮, 他看向远处漆黑一片的星空, 乌云遮蔽了星辰,他却表现得像是已经看见了熠熠星辉一样。
[这世上还有比知道自己死期更美妙的时刻吗?]
除了太宰治, 估计所有人都会将预知自己的死期看作上天的惩罚。
生命进入倒计时,一切准备去做的努力都成了遗憾——但对太宰治来说, 他只感受到了能让灵魂解脱的快乐。
漫无目的的马拉松突然有了终点, 一望无垠的荒漠终于有了出口,他在这世界上无望受苦的日子,终于划下了一个休止符。
此刻他竟然真切地嫉羡起未来的自己来。
[能从mafia大楼上跳下去, 死之前又存在必须活在这世界上的动力,还能有想见一面的人,啊啊,对,在最终时刻来临前,还能做一份硬豆腐寄给某个不知名的人。]
[……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未来了。]
太宰治忍不住笑了起来。
“起来。”夏油杰说:“还能走吗?”
太宰毫不勉强地摊开手,弯着眼睛,嗓音轻柔而又愉悦,又因为失温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和模糊:“啊呀,完全不行,我已经彻底失去力气了。”
夏油杰忽然说:“别笑了。”
说完这句,他就无话可说了,他一生见过无数异常之事,也见过人因为极端情绪陷入疯狂,但太宰无疑是在最激动愉悦时也能保持理智的人,虽然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需要任何怜悯,但他却仍然在这种时刻,从年长者的角度,无法抑制地生出一种想法。
[……真是太可怜了。]
夏油杰一向知道自己有点喜欢救苦救难的毛病,这也是他当年选择救下美美子菜菜子的原因,但太宰治却是一个注定溺水的人,看见海只会觉得很漂亮,不挣不扎、无知无觉地沉下去,除了他自己,再无一人察觉他正在溺亡。
夏油杰又凝视了他一会,淡淡地:“你能解决我的咒力残秽吗?”
“现在不能。”
“那就没有办法了,悟还在旅馆,所以我不能用式神带你回去。”夏油杰顿了顿,毫不费力地将太宰治抱了起来,感觉像抱起了一只身材单薄的猫。
太宰慢慢笑了笑。
浅淡的檀香气息,顺着袈裟袖袍一点一点地浸染雨水。
宽大的僧袍将怀里的人遮住了大半,男人又执起竹骨扎成的油纸伞,声音愈发冷淡。
“老实一点,不要让人间失格碰到我。”他说,披散在背后的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