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攥着那件东西,直到坐在座位上才摊开掌心。透明的塑料包装被他揉得皱皱巴巴,里面装的则是几乎在每个小卖店都能看见的极其敷衍极其俗艳的大红色香囊包挂。
这到底哪儿不一般了?
路平安带着满脑子问号把包挂翻了个面,然后...他就明白了。
包挂上用金线绣了四个字——“一路平安”,为首的“一”不知是质量问题还是字体设计,细得可以忽略不计。于是乍一看,上面的内容就是——“路平安。”
可不是量身打造嘛。
路平安抿着嘴唇,浑身笑得像糠筛一样,直到坐在他旁边的同学传来关爱智障的眼神他才勉强停住,把那个喜庆的包挂端端正正地系在书包上。
邢天一走出车站就打了两个哈欠,神情倦怠地拦下一辆出租车,然而还没等他拉开车门身体就僵在了原地,一双眼睛也像被定住似的直直望向前方。
等在他后面排队打车的小夫妻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飞快地抢了车。
邢天没有半点反应。补位的出租车很快就到了,这回排在他后面的是个学生,对方蹑手蹑脚地绕过他,快要碰到车门的一刻正好对上了他转回来的目光。
学生立刻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得立定站好——大哥,您的车,您上。
邢天默默地看了他几秒,转身走了。
他现在用不着打车,刚才看见的画面就像一桶冰水从天而降,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肖山穿着一套西装,系着一条颜色难以言说的领带,这是邢天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正式并且滑稽的打扮,但他笑不出来,因为站在他身边和他勾肩搭背的人,是赵日攀。
想到这儿邢天停下脚步,在寒风中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脸。
但愿这是他过于疲惫产生的幻觉。
他的希望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彻底破灭。
那天傍晚吴叔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刚从一段深沉的睡眠中醒来,声音嘶哑得像被灌了一勺沙子,吴叔倒是中气十足:“晚上来我家吃火锅!”
天知道吴叔为什么那么钟爱火锅。
他的起床气还没散,闷闷地答:“不去。”
“平安不是都走了吗,还能有什么事绊住你?说定了啊,来我家吃饭,去买几个土豆。”
邢天握着手机继续躺着沉思了一会儿——为什么吴叔刚才说的话听起来那么暧昧?是他想多了,还是那个老狐狸真的发现了什么端倪?
然后他无所谓地笑笑,在床上翻了一圈以后起身。
他披了件外套,跑到就近的市场去买土豆。临近收摊,摊位上的菜品都只剩下一些歪瓜裂枣,但邢天知道吴叔挑剔,只好硬着头皮一个摊位一个摊位仔细拣选。
他看得太专心,没注意就撞见了迎面的一个人,忙伸手扶了一把。对方连头都没抬,说了声“谢谢”就要走,他却攥住对方的手腕,迟迟没有松开。
女孩低垂的侧脸在市场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幅飘忽的画,邢天再三确认,犹豫地开口:“兰姐?”
肖兰抬起头,面部在淤青和红肿之间露出一抹惊异的神色:“小天?”
第25章
这一晚荣景酒店的门口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说是客人其实有点不贴切,他没有丝毫想进去的意思,却也没有丝毫挪位置的念头,就这样站在酒店门口最显眼的地方,倚着柱子吸着烟,经过的客人都忍不住对他侧目打量。
这是最后一支。
邢天抽出香烟,把烟盒一并扔在地上。他不常抽烟,但每次抽起来都会停不住,一盒烟眨眼的工夫就没了。他想起吴叔以前笑着调侃过他:“和你舅舅一个德性。”
烟雾缭绕间,他还想起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没结婚,人家男的看不上我。”肖兰边说话边抬手撩了下头发,试图挡住脸上大面积的伤痕,但那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甚至因为她这个动作而显得更加扎眼。
一个月前肖山曾在他面前恶狠狠地说:“我爸已经上南京去找她了!”
看样子是找回来了。
“南京的工作我也辞了,现在在家照顾他们爷俩。我弟这回有出息了,跟了位老板,好像是什么赵哥给介绍的,马上梧桐街的那栋别墅他都可以付全款了。”
“小天,今天见到你,姐真的很高兴。咱们下次再聊,我得回去做饭了。”
肖兰一瘸一拐地走向远方,邢天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从胃里泛起一股强烈的恶心。
很多年前,肖兰的上面其实还有个姐姐。
那个姐姐叫肖芳,年纪和邢天差得有点大,所以他对她没什么印象。只知道那时候肖山有个外号叫“肖三”,因为他是老肖家的第三个孩子。
后来肖妈妈因病去世,肖山父亲不务正业,家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变卖出去,卖无可卖的某一天,他拖着十五六岁的肖芳去了外地。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