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安站在春风里门口,太长时间没来,店门外的服务生已经换了人,年轻的女孩化了一脸浓艳的妆,像是一朵开到荼蘼的蔷薇花。“蔷薇花”见他上前,立刻眼疾手快地拦住他:“身份证。”
前面那两个穿着校服的你都没查。路平安腹诽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没带。”
“没带不许进。”女孩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而且你一看就是个未成年。好好在家写功课,别给姐姐添乱哈。”
就这样打道回府路平安实在不甘心,只好厚着脸皮继续求她:“我是来找人的,不进去也行,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叫一下邢天?叫一下就行。”
女孩的目光顿时变得锋利起来,像是蔷薇亮出了浑身的刺:“你找他?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路平安本能地想回答“朋友”,可下一秒他就把这个答案死死地咬在舌尖下。今天他对邢天做出那么伤人的举动,已经没有资格这样定义两人之间的关系了。“邻居。”他小声回答,两个字被他说得沮丧到了极点。
女孩抱着胳膊,露出一副彻底不想和他废话的姿态:“你要找他就给他打电话,我不是传声筒,没义务给你们俩跑腿。”
我当然有打电话,只是他关机了啊。
路平安重重叹了口气,向后几步退到一片树影里,“那我就在这儿等他吧。”
春风里门口的冬青树是吴叔种的,路平安靠着树干,看阳光透过浓绿的叶片,一会照在他的左眼,一会儿照在右眼,反反复复,如同一场乏味至极的游戏。他看了一会儿就厌了,低下头盯着自己在外面跑了一天脏兮兮的球鞋。
一只蚂蚁爬到他脚边,绕着他的脚后跟不停转圈,他就这样默默地在心里数着:“一圈...两圈...三圈...”意识随着它缓慢的脚步逐渐倦怠起来......
思维再次清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地上,后背被粗糙的树皮摩擦得火辣疼痛,原来自己竟然睡着了。路平安揉揉眼睛,费力地起身。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整条街灯火璀璨,变成了他第一次闯入时看见的那张浮华的面具。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他掏出来一看,一长串来自妈妈的未读短信和未接电话。路平安的心紧了紧,转身往前走。可是没走几步,又在酒吧门口停了下来。
门口的服务生换班了,现在的女孩看上去比之那位更不好说话,他也没想和她说话,只是想执拗地再往里面看一眼。
没想到他真的看见了邢天,高挺的身影立在吧台边,暗红色的灯光将他完全包裹住。那样浓烈的色调,却显得他越发孤寂。
路平安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被他挡在后面的客人不耐烦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小声说了句抱歉,抬脚向家跑去。
一路上他的心都像拍打上岸的chao水,起起伏伏。他始终没有看清邢天的表情,可不知为何就是有种感觉,在他看向邢天的同时,邢天也在看着自己。
门外立着的孤单身影终于消失不见,下一秒邢天手里的杯子就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齐明转过头,脸上的表情一半不敢相信一半幸灾乐祸:“原来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啊,真是不中用了!”
邢天难得没有反驳他,反倒借势叹了口气:“是啊,我力不从心了,今晚的客人就交给你来搞定吧。”说完这句话他便不管齐明在身后的鬼哭狼嚎,径自上了二楼。
二楼有一间靠着窗户的休息室,在还没有遇见路平安,他还不那么热衷于回家的晚上,他都会在这里消磨时间。眯着,抽烟,或者一边眯着一边抽烟。
邢天推开一扇窗户,从这个角度望下去,能看见吴叔种的树,四面的灯火与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切都与下午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那个站在树下垂头丧气的男生。
邢天还记得自己下午站在这儿时的心情。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一只蚂蚁军团,路平安就是被撇在一边落单的蚂蚁,只要一眼他就能看到。
这是我能认出来的蚂蚁呢,他这样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笑容,脑海里却突然翻涌出路平安上午说过的话。一瞬间心酸混杂着刺痛,像浓烟一样直往他眼睛里蹿。
他“啪”得一声合上窗户,下楼的时候手指微微颤抖。
邢天丝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在街上遇见小斑点,也一定能一眼就认出它来。可是那又怎样呢。他的心里装着小斑点,装着路平安,却还是没有办法把他们留在身边。
路平安自那天以后就没再去过春风里,不是放弃了寻求邢天的原谅,而是明白这样做没用。他在台灯下一边转笔一边想,自己需要一个更直接的机会。
机会很快降临了。
妈妈在周三的时候约了几个阿姨去农贸展销会,要在外面住一个晚上。路平安在窗台边看着她走远,立刻抓着作业与手电筒,飞快地跑下楼盯梢。
他找了一级没有粘着口香糖的台阶坐下去,心情变得非常轻快,甚至在写作业的时候都忍不住弯着嘴角。但很快他就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