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追月沉默了,坐在桌旁捏着拳,不知想些什么。
等到开好药,送走大夫这才忧心忡忡地坐到云天床前,看着睡梦中,眉头却依旧没有松开的弟弟,心神复杂。
她这边不好受,睡梦里的云天此时也正遭受着梦境的折磨。
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府宅,偌大的前院花树交映,宾客满盈、嬉笑喧天,一身锦袍的男人正在接受宾客的奉承美语,手中金杯摇曳,即要送到嘴边时。
突地,脸上放肆的笑退了个干净,转而眼中含着阵阵杀意和厌恶,射向躲在树底下的一个小人。
一句“孽种”,场面换转!
是一座金玉富贵中夹着荒芜僻陋的小院,窗棂上结满了网爬着不知名的四脚虫子。
几个仆人纷跪在院落长满青苔的石板上,头死死埋在胸上,耳边一阵阵抽鞭的声音,还有声声小儿虚弱哭啼的求饶。
“谁准许你出来的!丢人现眼的小孽种,今日本王就打死你,好让你和你娘团聚!”
小儿沾血的衣服破破烂烂挂在身上,他倒在院子中央,眼睛睁地很大,空洞死绝没有一点生机。
唯有紧紧护在头上的两只手,手上爆现的青筋和抠出血口子的手指,还能浅浅看到他的求生抵抗。
“小天,小天你醒醒,阿姐在这,小天.”
地上的小儿挂着血滴子的眼睫微颤,他听到有人在唤他。
月夜下院中的树影张牙舞爪把他包围,他瑟缩抱紧自己,脸上露出个委屈的表情,只是一秒,等他坐起来的时候又变成了平素里府中下人嘴巴里的小傻子。
“小世子,王爷又打你了?”
原来是他院子里看门的老奴在唤他。
老奴一张瘦成枯枝树皮的脸凑到他面前,浑浊的眼里散出黑气,手箍在小儿身上,愈来愈紧。
“小世子,老奴心疼你,他们为何要这般对你,我帮你杀了他,杀了那些骂你打你的人好不好?”
杀.杀死他?可是.
漫天的火苗往他身上扑过来,说好要帮他杀人的老奴眼中沾满猩红,朝他推了一把。
小儿滚落进烧红的院子里,他听到老奴发疯的声音,听到被侍卫护在身后父王的声音。
一个疯癫大哭。
“是我放的火,是我烧的你,我的小世子,老奴全是为你好啊,死了就别回来了.”
一个不敢相信。
“死了?我们的孩儿死了?陆瑗儿,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孩儿死了,这个jian生子死了哈哈哈哈,jian生子,贱人你对得起我吗?都是贱人,孽种.”
“云天,醒醒,快醒过来!”
客栈房间,云追月只不过开门去接一下小二煎好送过来的药。
一转身便看到床上的云天如水里捞出来一般,嘴里喃喃有声,陷在梦里醒不过来。
她赶忙搁下药碗,一面唤他一面凑到他嘴边,只反复听到一句什么“我不是,我不是你的孩儿,不是孽种.”
当下云追月一急,忍住心疼抬手在云天瘦了一大圈的脸上落下一个巴掌印子。
好在有效,下一刻云天睁眼了。
但是那眼中暗沉沉混入煞气和杀意的目光,却让云追月放下的心瞬间咯噔一紧。
这样陌生到云追月都胆寒的云天不过瞬息间消失。
云天坐起身来,嗓子干哑得厉害。
“阿姐,你,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又发病了?”
手心按在心口处,云追月回神,眼睛落在他脸上,“小天,往后好好吃药莫再生病了,你这次实在是把阿姐吓得够呛。”
云天收在被子底下的手瞬间放松下来,小心地朝云追月靠过去,嘴角下压,“阿姐,小天害你担心了。”
扶他靠躺到床上,又替他拉好滑下来的被子,云追月从桌上端着还在冒气的汤药,亲手舀了一汤勺放在他嘴边。
笑道:“知道就好,快快喝药阿姐才能安心。”
等到云天喝完药了,云追月便拿出他们的包袱坐在床边收拾。
“阿姐,我们不去找你娘吗?”
云追月正在数钱。
这一次上禹城投奔亲娘,一路上蹭吃蹭喝蹭马车的,人军爷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临了告辞的时候,她还是拣出十两银子给了军爷。
她身上有钱,更不好欠人情。
今日住店抓药请大夫统共又花了大概二十两的银子,到现在,她和云天的家产还有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子,是从杨汉文那里搜刮来的。
还有早前原身娘给的银子,不多,只剩下两张百两银票和七十两的碎银。
有钱真好。
云追月嘴角带笑,银票叠好、碎银子装好一一收起来,这才抬头去回云天的话。
“自然是要找的,不过,不是我们上门去找娘,而是得让花灵自己找上来。”
“啊?”云天不明白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先前你睡了,我下去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