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位殷总颇有些直面惨淡人生的气魄。
确实令人肃然起敬。
江助理看陶予溪出神的样子,担心她越想越偏。
“殷总说秋千您可以随便用的。”他就差说出秋千就是给她安的了。
“那谢谢您了。我来借你们的院子,还让我坐秋千……你们老板真是个好人。”陶予溪诚心诚意地说。
江助理嘴角一抽,殷总这是被发了好人卡?
他怕越说越错,不敢多逗留,又客套了几句就回屋里了。
陶予溪在户外的桌旁坐下,摆好画具,继续昨天未完成的画。
等等,秋千?
她有了个想法,把画布倒转180°,再放回画架。
于是,草稿上的画变成了一个倒垂的别墅——如同荡在蜘蛛丝上,充满摇摇欲坠的动感。
对了,“撞”也可以是一种动感,或者说本来就应该是动感。
她满意了几分,对这幅画的信心更足了。
草稿很快定下,接下来开始上色。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女孩的声音闯入耳中:“我能坐你旁边吗?”
她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
“好呀。”
“屋子里太压抑了。”女孩坐下,松了一口气,“我叫小桃,是这家的护工。你在画画?”
“嗯。”
“画得不太像啊。”
陶予溪的手顿了顿:“像不是目的。”
“我八岁的侄女都能画得更像。”
陶予溪笑笑,不再回答。
小桃有点自来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
陶予溪见她摆弄着一瓶瓶Jing油罐子,便问:“听说这家里的先生腿脚不便,你是专门给他做腿部护理的吗?”
小桃摇头:“不是,我只是做头部舒缓按摩的,他有头疼的毛病,听说失眠得厉害。”
说完,她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
“小姐姐,你不知道吧?这家虽然给的待遇好,但也太叫人抑郁了。我这才来半个月,感觉快要撑不住了。”她说到这儿,想起陶予溪能坐在这里画画,想必至少也是这家人的半个亲戚,突然就不敢再说人家坏话了,只是试探问,“你和殷总是……”
“我还没见过他。”陶予溪如实说。
“不可能呀,他那么古怪一个人,怎么可能大发善心,让一个没见过的人在这里待着呢?”
小桃话匣子一开,忍不住把她看到、听到的关于这家主人的古怪事一一说了。例如他多么Yin沉,不喜欢阳光,窗帘总是紧闭;例如他上周骂哭了新来的保姆,只是因为保姆不知道他卧室从来不允许人进入;例如他如何不配合治疗,护工换了一个又一个……
陶予溪不想听别人的闲话,而且她还要画画,于是就想找个契机中断这无意义的对话。
“小桃,我想去个洗手间。”
“哦,那你去吧。对了,你穿我的外套去。”
小桃说着,解下了身上的白大褂:“你不知道呀,殷总脾气那么差,你怎么说也是个外人,万一被他看到了冲你发脾气,那就恐怖了。你就假装是我,出来后再把外套还我吧。对了,把口罩也戴上。”
陶予溪想想也有道理,就披上了她的白大褂,又戴上口罩,往别墅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进别墅里头。
幸运的是,她一眼就看到一楼有洗手间。
洗完手,她正要往外走时,电梯在一楼发出“叮”的一声。
她低下头,抓紧离开。
身后电梯门徐徐打开,江助理的声音传出来:“殷总你考虑好聘用哪位了吗?”
之后是答复的声音:“旅游山庄的总经理必须是老兵。”
“我懂了,那另一位候选人……”
“我们确实需要懂文化产业的人才,但只能是副总。”
“可是那位心高气傲,恐怕不愿意做副总。”
“不愿意就不用谈了。”
陶予溪未见其人,但觉得声音有点耳熟。
江助理一出电梯,就看到玄关附近穿白大褂的女孩,便叫了一声:“小桃,给殷总倒一杯水。”
小陶?
虽然在艺术圈里,别人总会叫陶予溪一声老师,但她平时不在乎这些称呼,从不摆谱,模样也看着比实际年龄小,所以时常会被不熟悉的人“小陶”“小陶”地喊。
江助理刚才那一声,她还以为是在叫自己,便应了声。
声音一出,她自己也愣了一会儿。
原来是喊小桃啊。
不过倒一杯水,也很快吧?
那便将错就错好了。
她走到厨房,找到杯托上一排干净的杯子,取了一只。
温水倒好后,她刚转身,就看见客厅里一站一坐、正在交谈的两个身影。
站着的是江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