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人鸟战
鹧鸪啾啾曳铜铃
老翁吁吁笞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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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填饱肚腩,又到了一天中,最昏昏欲睡的时候。可是偏偏,胡夫子的《论语课》选在午时开始,这兴许,亦是对莘莘学子敬学之心的一种考验吧。
“子曰……”胡夫子摇头晃脑,全然已入了情景。
“子曰……”一众少年坐在席上,仿着夫子的模样拉长了调子。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胡夫子继续念。上回读庄子,旨在修身养性,陶冶性情;可若想入世Jing进,通达明理,还是要读儒家经典才行。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席间已逸出了零星笑声,大家伙心里想的都一样:唉,孔先圣啊孔先圣,我等读书郎,整日里埋首浩瀚书卷里,哪有福气同您一样,体会到女子的“难养”啊?倘有机会,倒想领教!
当念及“小人”二字时,胡夫子微张双目,向着坐在书斋最后排的那个学生睨去。
那倒霉催的学生,当然就是白芍。此刻的他,正襟危坐,上身临得笔直,连脖子都不带歪一下的,想看书时,只能垂睑投目,小心翼翼地耿着脖颈去瞅。
胡夫子看这“小人”,没再闹出什么乱子来,总算心满意足地收回了厉光,重又将心神黏回书本上去了。
白芍这边儿,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气息过急,吹惊了身前的铃铛,又要挨上夫子的一顿骂。
没错,由于前日里对庄老不敬,又假托尿遁、在茅房里拖延了半晌,直到快散学了才迟迟归来,白芍被罚从今日起,坐到最后一排,前后夹挂着两道细绳听讲。若是腰杆挺得不直,又叫瞌睡虫夺去了神智,身子或前或后、稍稍一倾,便会触发绳上拴的铜铃。铜铃一响,下个遭殃的就是白芍的手心。
呸!身为“半个女子”的白芍,在心里头淬道:是唯“夫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才对!
难得,难得,今日他对夫子所教的学问,总算是听进去一些了,还能做自由变换。看来,夫子想出的促学法子,果真是有效的。
“叮铃铃!”一阵清脆铃音,将刚有松懈的夫子震醒。
胡夫子立刻像被点了炮仗似的,口中怒火疾窜:“白珍之!你又在捣什么乱!”可尾音未断,他便发现是自个儿冤枉了白芍,只得拖长了尬调,转口又道:“……呃,你在乱逗什么鸟?”
白芍笑嘻嘻地勾着指头,慢慢伸到鸟儿玲珑的头颈旁,小心翼翼垂下指,生怕惊飞了这可爱的小生灵。没想到那鸟儿,竟然不慌也不躲,而是眯着鸟目,对白芍的抚触颇为受享。
这是一只立在绳线上的鹧鸪,金黄的羽缘,丹橙的脚爪,浑身布满了黑褐的栗斑。白芍与它一见如故,就好像这鸟,是特意来寻他玩耍、陪他渡过无聊念书时光的伙伴。
“嘿,你是来找我的么?这难道……是送我的礼物?”白芍从鸟嘴里,接过落下的一片杏花瓣,嗅嗅杏花香气,欣喜地托在掌心里,又把坐在远处、吹胡子瞪眼睛的夫子,给大胆无视了。
“白芍!”震天的怒咆,加之敲在桌上的戒尺,总算把白芍的心神,从鸟儿那头抢了过来。
不到怒不可遏的地步,须得维持教养的胡夫子,又怎会直呼白芍的全名?
珍之啊珍之,你是对为师和颜悦色的宽待,又不懂得“珍之”了是吧?好,看来为师,非要使出专驯孽徒的“风雷笞掌十八式”,你才知道尊师重道的要紧了!
“叮铃铃铃……”胡夫子这才刚迈出了几步,便见细绳已叫鹧鸪的鸟喙又点又啄,又以尖细的利爪狠狠揪住了啄软的那段,“哗嚓!”一扯,直接断成了两截。
一绳刚破,鹧鸪鸟又敏捷地飞去了另一根上,使出同样的法子,三下五除二,便裂断了白芍前后的两道“正身绳”。
这鸟儿也太灵了吧?它真的通人性?它是来救我的么?
白芍正看得发愣,转瞬间,夫子就冲到了他的跟前。对夫子而言,那崩断的不是区区绳线,而是他挂在堂前的师道尊严!今日若是不将白芍狠狠重罚,从今往后,他还有何颜面在一众弟子面前端坐授学?
戒尺已抬到了空中,夫子厉喝:“白芍!把手心摊开……啊、啊啊!你这只恶鸟,竟敢挠老夫的手背?还敢啄老夫!你,你反了你!滚出我的书斋,滚,给我滚出去!否则老夫拿沸水烹了你!”
众弟子闻言一惊,恍然大悟道:原来夫子喜欢嚼食野味。
形势瞬息万变,原以为厄运难逃的手心,竟然叫灵鸟儿给拯救了!如今的局面,俨然已成了人鸟大战,戒尺“唰唰”地在空中乱挥,却怎么也击不中左躲右闪的鸟身。鹧鸪“啾啾”地啼鸣,像是在讥笑胡夫子气喘吁吁的徒劳。
待到胡夫子Jing疲力尽,手背挂了七道赤彩,再也不可能有力气抬起臂来、教训白芍之时,灵鸟得意洋洋地立在胡夫子鼻尖上,拉了一泡青尿,随后又雀跃地萦绕在白芍周遭,接连扑腾了三圈,再猛一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