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羊城的公子哥们最想去哪读书,那必然是九松书院。
九松,顾名思义就是书院里有九棵松。不仅如此,这里几乎什么都和九有关,九座书堂,九间睡房,每届只招九个人,书院里供职的,从先生到杂役刚刚好九个。
外地人不明白,全院上下不过三名先生,怎能教好书呢?他们可不知道这九松书院和其他的私塾那是大有不同。
古来书院皆是圣贤之地,弟子们看本西厢记都是要被严惩的。然九松的这三位先生却反其道而行之,鼓励弟子勿要压抑,当顺其自然及时行乐。比如那爱志怪的,便多读多写些传奇本子;醉心风流情爱的不如试作几出折子戏,诸如此类,任你是善纵横之术还是诡辩之才,均可在九松大施拳脚,且保证不耽误功课。
夏末蝉鸣,秋初风爽,眼看着到了九月九,九松山前排起了长龙。这天是九松书院放榜的日子,羊城上百青年无一不在此,这也是九松书院的规矩。发榜当天的傍晚就要上山点卯,不然就算落选,名额向后顺延。所以,饶是没在公布的九人名单里的才俊们,也都打好包袱在山脚等着,万一天上掉馅饼砸到自己了呢?
今年大家瞧了榜单更是沸腾了,那位列第九的赫然是王晟,羊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不过没人关心他实力不济是如何上榜的,而是激动于他前几天刚在ji院犯了血案,被抓入大牢这个事实。也就是说,王晟必然不能来了!
苏二,你素有神童之名,说不定这第十名就是你了。
张兄客气,我看九松学子之位当是非君莫属。君的折子戏,连王爷都夸好呢。
哈哈岂敢岂敢,苏家二郎真真一张巧嘴。
山下的公子哥们等得疲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起来,然那嬉笑怒骂间多少口蜜腹剑,就不得而知了。
再抬首,已是傍晚,夕阳余晖洒落山脊。待光芒尽去之际,便是第一批点卯截止了。只见山道上恍然似有人影,想是书院的先生正在下山,一时所有人都住了声。
下来的是陆先生,不是说他姓陆,而是这书院里三位先生对外均是化名,分别为叁先生,陆先生,和玖先生。其中,陆先生脾气最好,对谁都永远一副笑脸,宣布顺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自然是交给他来做。
仿佛算准了点一般,就在太阳缩到山后,晚霞尽消的那一刻,一身米白袍子的陆先生刚好出现在了山门匾额之下。
咳,今九松院试第九名王晟日落之时未到,按律本儒当宣第十名上山留候,若半个时辰后王晟依然未到
先生不可!
陆先生院规还没宣完,就被远处一声高喝打断。他倒是没什么,还是那副笑脸,可等了半日的才俊不干了。
放肆!
大胆!
到底是何人喧哗!
只见人群从远到近悉悉簌簌分开,一个小少年满面通红,浑身汗臭地冲过来,嘴里依旧大喊着,先生!先生,且慢!
陆先生嘿嘿一笑,小子别急,慢慢说,你可有甚急事?
少年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方抬起头来道,先生海量,我本是王家庶子,名为王星。一月之前,不顾家中阻拦,骗了嫡兄的名义前来考试。谁知嫡兄出事,此事败露,学生,学生想求先生开个先例!
他话音未落,周围就炸了锅。做出此等冒名顶替之事,本就不占理,竟然还如此厚脸皮地来要特例,天理难容。
先生明鉴!我等在此等候整整半日,饥渴难耐,怎能便宜这等小人?
苏兄说的是,此人欺骗书院在先,拖延迟到在后,万万不能姑息!
少年一张脸涨的更加通红,大声反驳道,我我自从私逃离家考试,便被家中禁足,关入祠堂一月,天天都是饥渴难耐!想到所受的委屈,王星气红了眼圈,声线微抖,竟带了点哭腔,忙低头掩饰,又冲陆先生道,先生,学生今天为了能来看榜,天未亮便偷翻围墙再次逃家。身上没钱,整整走了四十里地,方才赶到。且若是先生不收我,怕是回去要被家中活活打死!
陆先生瞧着这少年,一时沉yin。当日他们监考复试之时,便注意到王晟的文章别具一格,文笔细腻松快,又不拘小节。让人读来不禁好奇,作者到底是个怎样轻灵明秀之人。于是面试时就留了个心,要看看这王晟是何等模样。谁知这一细看不要紧,那哪里是个少年!分明一个娇娇软软的女娃娃哟。没想到这不仅是个女娃娃,还是个逃家的女娃娃,果然是九松看上的学生,一身反骨。心中想着,已是拿定了主意。
我且问你,除去姓名,你可还有其他欺瞒?
王星还未答,便被周围人嘈杂愤恨的喊声压下去了,陆先生只得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少安毋躁,待我问完,自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说罢又笑着看向王星。
王星心中一紧,想到了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可这若说出去了,以后还如何在书院自处,方定了信息,道先生,学生句句属实,万万不敢再行隐瞒。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