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激动而异于寻常的反应骇然震住了苏盼云,“姑姑,你别这样……你……别生气,我马上打电话,马上打电话——”然后,她仓皇的拿起电话,一刻也不敢延误的拨到台北雅轩小筑。
“你怎么回复他们?”
她收起满脸的笑容,望着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苏盼云,轻轻嘱咐着,“苏小姐,麻烦你上楼来,我先生想单独在书房跟你谈谈。”
挂了电话,她神色不安、畏缩地凝望着情绪已经恢复正常,若有所思的握着酒瓶豪饮的苏曼君。
“告诉我今天通过面试的经过吧!”苏曼君饮下最后一口米酒。
“不是,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想——”苏盼云怯怯地提出解释。
苏盼云微愣了一下,而世故老道的郑毅恒立即知趣的站起身,“韩太太,既然你们有事想单独跟苏小姐谈,我就先告辞了,我公司还有些重要的事等我回去处理。”
郑毅恒提起公事包,临走前,他对稍显紧张困促的苏盼云递出稍安勿躁的眼神,“我先走一步,在公司等你的好消息。”
真半假地嘲谑道。
“不放心,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苏曼君离乡背井二十多年来靠着一双手,看尽了人情冷暖,世问虚假,贫穷没有打倒我,病魔没有折服我,左邻右舍的冷嘲热讽更没能击败我,你有什么好操心的?我不是靠着一双手把你拉拔长大?!”苏曼君咄咄逼人刺向她。
汪如苹没好气的猛摇头,不敢再跟他闲扯下去,否则,凭平磊那如江水滔滔、泉涌不歇的抬杠本领,她准能站在这里跟他老先生干耗上个把钟头,直到她甘拜下风,他老先生称心快意,过足瘾为止。
“我说要回来跟你商量。”
苏盼云却踌躇不前了,“姑姑,这样好吗?我搬到台北,你一个人怎么办?”
苏曼君淡漠犀利地盯着她,“你可以老实回答,我不会生气的。”
“姑姑——”苏盼云讷讷地不知鼓如何措辞,她实在被苏曼君忽而激动尖锐、忽而悲感怀的措举弄得宛如坠入五里雾里,弄不清楚眼前的方向。
苏曼君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韩伯涛录用你了吗?”
“她……漂亮吗?”她语气凄厉开口问道,仿佛那是一个困扰她,却让她不得不勉强压抑下所有悲愤、困苦的情绪而挤出喉头一个问题。
苏盼云小心翼翼、戒慎恐惧的陪着不是。“姑姑,你别生气,我知道你的辛苦和委屈,我——”
“你马上打电话去告诉他们说你会搬进去祝”苏曼君一方面沉声下达命令,一方面阴晴不定的猛吸着烟,仿佛体内有一团烈火正无情地烧炙着她。
韩伯涛夫妇并不在,接电话的是平磊,苏盼云只好请他代为转达,说她星期五就会搬进去祝
送走郑毅恒,苏盼云暗吸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背脊保持镇定,随着汪如苹步上二楼进入书房。
苏曼君立刻变了脸色,“你敢不听我的话?”
“她?她是谁?”苏盼云茫然不解的悄声反问道,深怕一个不留意又触怒了苏曼君。
苏曼君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了,她紧绷着脸,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开罪她似的,神情阴沉而又骇人,“她——汪如苹,还是那么漂亮吗?”她语音平板而迟疑的慢声问道。
当苏盼云回到桃园,回到那间她和苏曼君栖身十年的破旧小公寓时,疲惫的她甫打开门扉,赫然发现她姑姑苏曼君不仅神色怪异的端坐在沙发椅内,一口一口的抽着烟,陈旧而濒临解体的小茶几上也站着一瓶台湾米酒。
“是吗?”苏曼君的眼睛微眯了一下,“她看起来比我年轻吗?”她又提出一道令苏盼云竖起浑身寒毛的难题。
“这……差不太多!”苏盼云嗫嚅地回答。
汪如苹点点头,“既然你公司还有要事要处理,我就不留你了。平磊,你替我们送郑先生一下。”
她轻轻点点头,“他们要我住进雅轩小筑,一方面阅读韩伯涛的手札,一方面聆听他们的口述。”
“我的辛苦委屈?”苏曼君厉声打断她,霍然从喉头暴出了一阵令人战栗的狂笑,“哈——这世界有谁能真正知道我的心,了解我那隐藏在卑微寒碜岁月背后的痛苦和心酸?谁能了解?谁能真正了解呢?”
苏盼云犹疑地轻咬着唇,善感细心的她虽然不是十分明白潜伏在苏曼君心底的愤怒和阴郁,但,她晓得这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稍答得不慎,一定又会掀起苏曼君的怒火。
苏盼云艰涩的吞了一口口水,“呃……韩……韩……太太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了,但,她仍然是个风华追人、气质优雅的女人。”说完,她悄悄垂下眼眸,带着静观其变的心情静候苏曼君那磨人心颤又高深莫测的反应。
“哦,今天的面试过程实在是峰回路转,
“差不太多?”苏曼君感伤地挤出一丝苦笑,“差不太多,其实就已经差了很多。命运对我和她总是有着令人悲愤的悬殊差别,她总是得天独厚地胜过我,不论在哪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