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修为高深,自己此番难逃,但我还是要说出我心里埋藏数百年的话。”
辜珏冷眼凝注。
梦貘竖瞳凶狠,尖声道:“我们九兽没错!我们不该被关在渭水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辜珏淡淡道:“你们随意残害凡人,已是触犯天条。”
“我们触犯天条,那愚蠢的凡人呢?尧帝让我们掌山川河泽,我们最初一心一意地守护他们,但你知道他们怎样对我们?十日同天时,獓因本想替人寻找水源,却反而被人剥皮拆骨。即便我能为人带去美梦,却因为长相丑陋,被他们嫌弃,驱逐。还有应龙,被人剜去双目……”
因为极度地愤怒,梦貘的声音愈发尖锐刺耳。
他厉声质问辜珏,“你说,到底是我们坏还是那些凡人坏?为什么我们做了错事要受刑,关进暗无天日的渭水天牢,这些凡人做了错事却照样安居乐业,绵延子嗣?”
辜珏默了默,还是不带分毫情绪地开口:“这些不是我该管的事,我只管送你们回渭水。”
“你高高在上,又如何知道他人疾苦,天下人称你瑶玉祖师?”梦貘冷笑,“呵呵,天地不仁,我想知道你修哪门子的道?平哪门子的苍生?算得上哪门子的祖师?”
辜珏脸颊动了动,却没有开口,只扬手掐诀,囚龙索漫出道道金光,随即开始收紧。
妖兽的身形在金光中逐渐变得模糊,但仍然在嘶喊,“我们没错!凡人才是最恶最脏的东西!”
尖厉的声音还未完全散尽,那只满身癞子的妖兽已消失不见,只剩一粒苍蓝色的元丹,静静悬浮在空中。
辜珏没有立刻去拿那粒元丹,反而一直凝注窗外。
天边已泛起微渺的白色,黑夜即将结束,晨光就要来临。
数千年前的神兽们究竟是不是十恶不赦辜珏已无心分辨。他只是替道侣谢衿弥补昔年犯下的错。他甚至不知道此时的弥补还什么意义。毕竟,谢衿已经在那场九天雷劫降下的飞升中离开了。
人死还能复生么?
一切都是遵从本心罢了。
辜珏心中弥漫着淡淡的悲哀。既为神兽们悲哀,也为人悲哀,更为自己悲哀。
天色渐亮,清晨的阳光穿透披离翠叶,向这座小城中洒下淡薄的金色。
没有梦貘,百姓们开始苏醒,很快听到外面的街道上传来兴奋交谈的声音。
“太好了!我们终于醒了。”
“我们是不是已经睡了好久好久?”
“你看,园子的果子都已经成熟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是谁救了我们?”
“我还记得睡着前,宋家的老头割了自己的眼睑,说要去苍梧山找仙人。”
“那就是宋家老头找了苍梧山的仙人来救了大家?”
“不然还有谁能救我们,一定是这样!”
“感谢仙人,感谢宋家的老头。”
外面,百姓们开始当街跪地,拼命磕头,向上苍表达感激。
开门、洒扫、走路,市井声音一点点蔓延,让永安城重新活了过来。
辜珏的内心充斥着几分索然,转头看向屋内,突然意识到谢清思似乎醒得有些慢。
他修为不低,按说不该这么久都醒不过来。
走近查看。见小弟子安静地阖着眼,眉心蹙成一个小巧凹陷,长睫盖住细长的眼位。
想起他在睡梦中的那句,“我真的挺喜欢你的。”辜珏心脏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必不可能是对自己说的。
毕竟一直以来,谢清思对自己这个师傅都十分敬重。
辜珏又等候片刻。
谢清思终于睁开眼睛,眼神却极为涣散,似乎还未完全脱离梦境。他眉梢紧紧蹙起,将自己蜷成一团,捂着胸口,“好痛。”
“怎么了?”
“胸口好痛。”似在极痛中,他声音都微微颤抖。
辜珏伸手搭他脉搏,发现体内灵力混乱,竟是在梦中受了伤。
永安城的百姓都已醒来,这个地方不方便继续待下去、
辜珏召唤焚光,把人揽进怀中,飞身向烟霞而去。
天际划过一线流光,眨眼间,百姓已看不到那道素白的身影。
时值上午的剑法课,众弟子正在行风堂的演练场中练习剑法。今日天气Yin沉,天空中密布着乌云。
周琰已经三天没见到谢师兄了。
他甚至找遍整个烟霞峰,都不见人影。
谢师兄平日里也无什么要事,怎么能这样旷课?
他心觉万分不妥,定要禀告师叔才行。
正想着,恰巧就看到师叔的焚光划破天空,从远处疾驰而来。
他轻灵地飘起,停在空中,准备等等师叔到达跟前,就禀报此事。
毕竟,师叔也是很难遇到的。
还未靠近,先注意到师叔怀里有人。
周琰心明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