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愔儿把糖葫芦放回盘子里, 手摸上自己的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眼泪。
她劝解蒋笙的时候,跟她说人要向前看, 不要去想以前的事。可其实她自己都办不到,她也忍不住会回忆。
她让人取了坛酒来, 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很快喝得醉了, 脑子里开始发晕, 神思不再那么清楚。
她以为借着酒Jing,她能短暂地从情绪里抽离出去,却发现越醉越难过起来, 根本浇不了愁。
邹临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见她喝得烂醉,把酒杯从她手里夺了过来。
他本要教训她两句,可是看见她通红的眼睛,情绪瞬时变得柔和。
“哭了?”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声气温柔:“怎么了?”
她低着头,呆呆地看着桌面。一些话平时清醒的时候不敢说,现在倒是借着酒醉说了出来。
“我想我父亲了。”
她整个人都很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样子却可怜。
他心里重重一揪。
虽然刘笃是他的仇人,可是现在, 他发现自己轻易就放下了对他的憎恶,耐着性子去哄她:“既是如此, 明日我陪你去丞相府。”
她更难过了, 摇了摇头:“我不去。”
“为何?”
她猛然反应过来,她好像是说错话了。在这个说错一个字就要惹来杀身之祸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人可以给她倾诉。
“反正就是不去。”她咕哝着。
他叹气, 见她手上像是蹭了糖浆,拿了帕子来给她擦干净了:“那就不去了。”
瞥眼看见桌上放的东西,问她:“糖葫芦哪来的?”
“自己做的。”
他挑眉:“你还会做这个?”
“嗯。”她带着点儿骄傲似的,告诉他:“我会做很多东西,胭脂水粉,桂花头油,能美容的米酒,还有能治男人难言之隐的药,我都会做。”
“什么?”邹临祈半眯起眼睛:“能治男人,难言之隐的药?”
偏她还落落大方地点头:“嗯。”
那种药在市面上卖得很好,药铺老板经常会找她补货,她从中赚了不少钱。
“你才多大,”他又无奈又不解:“一个女孩,做那种东西干什么?”
“能赚钱啊,”她说:“这种药很赚钱的。”
他更疑惑:“你缺钱?”
她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可能需要自己赚钱。
“嗯,很缺的。”她告诉他:“每天都很缺钱,偏还要去拜师父,跟着他们学医术。他们好像也很缺钱,收学费收得好贵,我就必须要拼命攒钱。可是没有人给我钱,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挣。我好能挣钱的,花几文钱买的材料做成的东西,转手能卖出几十倍的价格。靠着那些钱,我才付得起束脩,找得到师父教我医术。”
邹临祈疑窦丛生,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京城里的官宦小姐他见过不少,没有一个如她这般让人猜不透。
“为什么要学医?”他问。
这是她心里一个很大的秘密,虽然她已经喝得烂醉,可还是不敢说出来。
“我自己感兴趣而已。”最后只是说。
“刘丞不给你钱?需要你自己去挣?”
“他不知道我在偷偷学医,不然该不让我出府了。”
邹临祈又看了她一会儿,暂时压下心里的怀疑,看了眼盘子里搁的两根冰糖葫芦:“好不容易做的,怎么不吃?”
“我只想吃外面的糖浆,不爱吃山楂。”
“不爱吃酸的?”他说:“那你把糖浆吃了,我替你吃山楂。”
她睁大两只通红的眼睛望向他:“真的吗?”
她脸上的表情干净纯澈,看得他心里柔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真的。”
他拿起一串冰糖葫芦,喂她去吃。她张开口,把最上面一颗冰糖葫芦的糖浆咬着吃了,留下了一颗光秃秃的山楂。
他没说什么,张口把那颗山楂吃了。
陆愔儿看得呆怔。明明是该开心的,可更多的却是不舍和恐惧。
邹临祈见她模样异常,问道:“怎么了?”
嘴里的糖浆化开,她喉咙里却越来越苦。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梦呓一样地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腰上一紧,他伸手把她搂到怀里,放在腿上抱着,低头凑近她:“这就是对你好了?”
她很认真地点头:“嗯。”
他叹口气,嗓音低哑:“这么容易满足,会受欺负的。”
她像没听懂一样,茫然地看他。
“不过还好,有本王在,不让你受欺负。”他自言自语般,一双黝黑如墨的眸子里暗影沉沉。
陆愔儿半睁着眼睛,突然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趴到他肩上,下巴搁在他颈窝。
蚊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