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刚走没多久,安凝便命道停了下来。
“姑娘,走陆路是最快的。”
安凝不理会,到城外水乡时,便下轿选了水路,一路转换着不同的船,慢慢悠悠离开了京城。
起初,还有人回去复命。但后来没得到京城消息,也就不再违逆安凝,顺着她坐船离开了。
已是初夏,风骤然吹起,水波荡漾。安凝总是躺在船中床上,既不吃也不睡,总在船行时默默的望着窗外流眼泪。
好多次,她紧紧闭了眼,不想再继续回想,可是眼泪仍是忍不住地落下来。见她这样,船夫也不敢搭话。
侍卫们佯装随从,一起搭船行进,山间野趣,一路慢慢悠悠,也不敢多言语。
数日,江舟自北向南一路划向边境,在即将抵达燕国的时候,安凝嘱人换乘轿子,转而去了对折的方向。
众人诧异:“姑娘?”
安凝回头一笑:“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北燕,我想去先前住过的地方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说来倒也合情合理。谁不知道此次一去便如同进了虎坑?燕国与北燕素有夺国之仇,一北燕女子前去搅扰风浪,说好听点是为国捐躯,说直白点不过是为了北燕多争取点时间罢了。
皇上若是爱这位和前宣妃娘娘神似的姑娘,又怎会轻易的丢开她呢?
于是众人也不再阻拦,甚至友好地陪同她一起去了边境那座无名山。
山下,安凝下轿:“到这里就行了,山上没有什么店面,你们都辛苦了,且在山下小憩一会,待我上去收拾好了就回来。”
余下人皱眉四顾,此处偏僻,幸得山下还有几家面馆rou店,想来山上也是没什么吃的,待不了多久。
“那你快着点,咱兄弟几个就在这儿等你。”
“好。”安凝轻装上阵,只背了一个小包裹便上了山。
侍卫里有人不悦,看着她远远的背影,不屑地说道:“这种破地方,能落下什么物件?到了燕国用银两买了不就得了?”
虫鸣鸟叫。
山上焦炭一片,那日大片的血红早已被数日的雨水清洗干净,路上随处可见的小坟包,安凝看着心里揪作一团。
原来林遇说的都“安顿”好了是这个意思。
算啦。安凝心下淡然,总好过曝尸荒野。
几经绕转,回头看了看,无人跟来。安凝进了小院。
她推开门,面带微笑:“凌萧哥哥,我回来了。”
院中石台上还有那日舀水用完的木瓢,凌萧的坟上长了好些草,安凝走上前,趴在他的坟边,一点点将草摘掉。
旁边的花开得极好,这时节山下的花都谢了,它们在这里倒是明艳得很。安凝看了也不由得赞叹:“花开得真好。是你在照顾着,对吗?”
待她拔完了草,轻轻擦去墓碑上的灰,像在抚去凌萧脸上的污泥,空气中一缕风吹起她的发,轻轻柔柔,像不忍打扰她一般。
她在院中走了走,瞥见柴火,微微蹙眉,她又走上前去将柴火一根根收拾好,干的shi的分开。将shi透发霉的丢在一旁,等着太阳晒干。
安凝静静说道:“柴火shi了。怪我,前日里下雨,我没来得及回来盖好。”
往日里凌萧都不让她做这些,他总是说安凝:你往那里一站,就是帮忙了。
他总是说:凝儿我只要看着你,就有了不断的力气。
他说:凝儿这些事都是男人的事,你只管看着就好。
安凝擦干脸上的泪,一边收拾一边继续说道:“刘叔死了,他应该是想去救我们的。”
想起那日她怀里还抱着刚刚被毒箭击中的凌萧,抬眼却看见刘叔在奔跑时被散箭击中,瞬间倒下的场景。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天下易主了,我没留在宫里。”安凝顿了顿,回头看向坟墓,好像凌萧正站在那里一般,她粲然一笑:“凌萧哥哥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收拾完柴火堆,她又打开内屋,看向床榻。自一年前他二人在一起之后,凌萧就把自己那张低低的小床做了柴火,加固了安凝这边原来的床,睡在一起。
床上棉麻质地的薄被铺得平整,安凝都没处下手收拾,她想上前抱一抱,终究还是停在床边,擦干泪,去了院中坟前坐下。
“其实我不是好人,你从不问我,我也就没敢说。”
安凝想到凌萧听到这话可能出现的表情,不由得笑出声来,“这要是我们哪天喝酒,我就可以借着醉意说了。可是你肯定会捂住我的嘴。”
“不过现在好啦,我说,你只能听着。”
安凝笑着抚摸他的墓牌,将它擦得干干净净。坐在一旁的空地上,安静地说道:
“我其实是南都国的公主。”
“不过你别怕,是庶女来着的。她自顾自笑着。”
鸟儿叽叽喳喳,安凝闭了眼,许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有虫鸣鸟叫的时候,就总觉得凌萧还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