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冷淡,说的话却是一顶一的疯。
“各城一千人,等于是没有城防,敌军进来靠什么挡?!”有将士按捺不住,瞪着眼质问。
顾玖之扫了那人一眼,从表情到语气都跟方才一模一样:“我们拿下雁沙。”
“谁能保证!万一——”
“谁都不能保证。哪场仗哪个将军敢说,能确保胜利——”顾玖之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那他一定是个蠢材。”
“你——”那汉子涨红了脸。
“三国联兵折了几乎九成半,参将以上的将领大约是一个没剩,士气早已被顾将军消磨干净。又忌惮着城内不知道会是什么的埋伏。他们是新调了兵,却也没了一鼓作气的胆。况且,他们同时在雁沙、沙徊、西陵开战,漠康同辽姚、契戎又是各怀心思——支援的这些很难是Jing兵,联兵也必然心思浮散。若我们同他们人数相当,赢下这一场并不算难。”薛逸开口,语气爽快明朗。
“那又何必着急在一时,等到向各城借调,既能够凑齐兵力,又不会影响城防。”
薛逸摇头:“时间越长,敌军恢复得越多。他们一时不敢入南城,不代表永远不敢入南城。若是真让他们打穿了雁沙,攻进来,我们哪一座城防得住?何况雁沙是必争之地,北关防线不能缺漏。若是丢了雁沙,我们在后续的战争里,必将限于极端不利中。”
那汉子不再说话了,脸色沉下来,并不好看,却已经是认同了薛逸的话。
“不计代价,就算我们也全军覆没了,雁沙也是个必须要夺回来的地方——北关四重镇,丢了哪一个都会要命。”顾玖之轻扬了下眉,慢悠悠地露出来一个笑。
唐哲忽然伸出手,按住了已经是沉肃的气氛。他脸上已经没有了迷茫,认真而坚毅:“听顾小将军和薛小将军的,漠齐守军上下,全权由他们指挥。……他们若让我去死,我会去的,只求一胜。”
他顿了顿:“为顾将军报仇,为战死的兄弟报仇,为大胤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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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里的人都散了,各自领了职去忙碌。唐哲混在将士们之中,就留下了个匆匆忙忙的背影。
漠齐守将唐哲,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二十年前左右守北关的时候,他还是个普通的士兵,之后规规矩矩地一步步攒着资历和经验,成了一城的守将。
能被提成将领,唐哲必有过人之处。而作为一个一般的守将,他确实过得去。
——可也只是作为“一般的守将”。
唐哲防守进攻都是中规中矩,当年守北关,向来执行命令干脆利落,从没出过岔子,却也没有什么特别耀眼的表现。他是一个“将领最想要的那一类士兵”,可作为将才,又着实不太拿得出手。
好在,唐哲很有点自知之明,从不做什么一鸣惊人的美梦。
也很有点识人之明。无论是当年“北剑”最辉煌的时候,还是“北剑”沉寂了七八年刚从帝都复任过来的时候,他对顾怀泽都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兵防战略上几乎是言听计从。从没有行偏踏错过一步。
——连带着对这个明显是“北剑亲传弟子”的顾玖之,也很是顺从和合作。
而作为“北剑亲传弟子”的顾玖之,好些年前,便在晟胤宫里,听着顾怀泽说起过雁沙的城防。她记得很清楚,清楚到每个细节都刻印在了脑海里。
能不清楚么?
那会儿正逢年节,那人跟顾玖之双双逃了宫宴,各捧了杯茶,很悠哉地窝在逐明阁的书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正闲扯着槐阳城这条街头的铁器、那家铺子的糖糕,那人毫无预兆地插进来句话:“玖之,这一回的新年礼物。你是想要我的刀呢……还是听一听雁沙的城防?”
她当时蹙了眉,不怎么高兴地鼓了鼓嘴,有些任性地道:“横竖你也不想把刀给我。”顿了顿又哼了声,带着几分别扭,“横竖我也不可能真要。”
他当时笑着拿拳头轻抵了抵顾玖之的额头,很好脾气地:“呐,我说,要不这样,我把城防告诉你,你把每一处深意都琢磨透彻,我就把刀借你玩。”
“一言为定。”她退了退,握拳碰上顾怀泽的拳头。
她后来花了十来天的时间,对着沙盘反复地斟酌,又拉着顾怀泽推敲、论辩。
那把刀最后也只在她手上过了个来回,便还给了顾怀泽。那密而不传的城防,却稳稳当当地刻在了她记忆里。
若有一日顾怀泽战死,她必将接过他未完成的使命,守他未守完的土地。
而这份城防,也将跟着她,来到战场。
更有备无患的是,这一份城防的另外两项备份,留在了安野和薛逸的头脑里。
信得过的人,绝对不会背叛的人,会接替他的人,守得住这座城、这条防线、这片国土的人——
顾怀泽早在很多年前,便把生前身后事都安排了个妥妥当当!
“顾怀泽多厉害的一个人啊。”顾玖之手指轻点在旁边的两张信纸上,意味不明地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