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又看到自家儿子愁眉不展地坐在书桌前,单手撑着脸,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张氏连忙亲自捧着解暑汤上前去:“显儿为何这般愁眉不展?可是担忧明日殿试?我们显儿自有聪慧,腹中有百千的好文章,怎么突然担心起了殿试?”
卫显捧起母亲给自己准备的解暑汤,低下头喝了一口:“阿娘,我没有担心殿试的事情。”
“胡说,除了殿试的事情,还有什么事是能让你担忧的?”张氏伸手点了点小儿子的额头,“你也不要太过挂心了,早早睡了,好好休息才是,明日一大早便要去紫宸殿,天家亲自试你们呢。”
卫显自知自己心里那点隐秘的男女情愫不能说出来,也只好闭着嘴默认自己是紧张春闱之事了。
毕竟——若是那个把他的魂魄都攫走了的女子,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或者年才及笄的高门贵女,他告诉母亲,母亲必定是喜不自胜地握着他的手,询问到底是那家的姑娘,她不日就去合八字、下聘礼。
可是……对方是年已二十有六的李安然,就完全不一样了。
母亲她……
“阿娘,我想再读一会书,然后再睡下,您先去歇息吧。”他站起来,扶住张氏的胳膊,将她请出了书房的门。
张氏对他来说是慈母,但是卫显很明白自己的娘不会接受自己去做李安然的驸马。张氏满脑子想着的,就是让他娶个最好比他小那么几岁,门第差不多的贵女,就像是兄长娶徐氏女一样,有一个安安稳稳的后宅。
但,若是圣上赐婚,那就又是另当别论了。
想到这里,小卫相公用力摇了摇头,将自己脑袋里最后一点杂念抛了出去——现在想这些没有什么用的,李安然这样热烈又坚毅的女子,圣上不可能给她赐婚一个她不喜爱的驸马。
如今他要做的,无非是好好应对明日的殿试,力压群儒,拔得殿试头筹。
大周殿试从辰时开始,一直到午时结束,前来参加殿试的士子一共有一百五十多名,都是大周十五道乡试选拔-出来,再经过层层初试、再试选拔之后,进入殿试的英才。
卫显因为年龄小,生的品貌风流,穿着统一的白色儒士袍站在一群人中间更加显眼。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紫宸殿中央那盆红艳如火,浓烈似血,花型硕大的“花王”品牡丹。
而后,皇帝从后面来到前殿,接受众多生徒的叩拜之礼,简单的行礼之后,皇帝便命令生徒们坐到为他们准备的书案上,由黄门为他们分发裱好的竹宣纸考卷。
卫显匆匆瞥了一眼上座的皇帝,却没有看到李安然,心下微微有些失望。
只是当他听到其他生徒倒吸一口气的声音,随着他们的感叹抬起头的时候,却又恰好撞进了一双沉静如水,清明英武的眼睛里——
今天的李安然依然是一身正红的襦裙,脸上的妆容却是眉尾斜飞如苍龙入鬓,一双眼睛故意画得眼尾狭长上挑。
丹唇浓艳,下巴高抬。
站在那盆牡丹花王的边上,不知是花成了人,还是人压倒了花。
——恰是睥睨天下,傲视群雄。
她是人间的龙凤,百兽中的狮子。
一开口,便能让世间万籁俱寂。
“诸位士子,本次春闱考题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第38章 不——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大周殿试, 出题者即为主阅。礼部和吏部各自派出三名官员作为知贡举。
先帝在位的时候,大周的科举尚不完备,采取“公荐”和“录取”并行, 李昌继位之后,便将“公荐”制度给废除了。
但是考虑到中举的士子以后都是要入朝为官的, 皇帝便允许负责阅卷的知贡举们凭借考生平时的人品和名望来择优入取。
这就给第一次做主阅的李安然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小卫相公好!辞藻华丽, 文采卓绝!”礼部的王侍郎在李安然的左边拔高了嗓子, 拍着卷子如一只引吭高歌的老鹅。
至于他为什么当着李安然的面敢这么叫喊……
“文相公好!言之有物,虽然辞藻略逊一筹,但是更为老练!小卫相公虽然文采华丽, 但是为了完成文章,有几处强行穿凿,重复过多了!”吏部的陆侍郎在李安然的右边,为了压过王侍郎的老鹅高歌,嗓子都喊破了音。
“小卫相公好!小卫相公是京城一等一的风流佳公子,人品门第那样不比文承翰强!”
“文相公虽然出身微寒,但是在太学之中素有贤名,乃是蔡大儒的爱徒!”
“小卫相公还是徐大儒的弟子呢!”
“小卫相公好!”
“文相公更好!”
两人对吼到最后,便各自手持自己看好的生徒的考卷, 如两只张开翅膀,试图把对方头上的官帽叼下来的雄鹅一般, 伸长脖子、伸直双臂,吹胡子瞪眼, 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
各自麾下的其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