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阳拉下面巾,迟疑道:“您真的认为我应该这样做?”
白歌轻声笑着说:“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您不死,我也没办法交差。”
白歌点点头:“确实是个难题。”他给自己续了杯茶,慢慢的呷饮一口。
“其实他并不急着要你杀我,反正我也是要上战场的人,指不定就名正言顺的死了。至于身败名裂,这要求实在有点高。”
羿阳忍不住抽抽嘴角。
白歌冷笑:“公德不损,那就只能毁坏私德了。”
羿阳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要么在战场上贪功冒进,要么在战场下贪欢被刺,你选一个?”
羿阳摇头:“都不好,我宁愿杀进乾昇宫。现在也藏死了,我的胜算大了许多。”
“他要名分,我也是要名分的。”
“但我不需要名分。”
白歌语重心长的说:“我希望你可以活着,然后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
“我们希望霁心,而非霁身。”
白歌语气严厉:“但是世人只能看见你的身,看不见你的心。”
羿阳沉默片刻,只好说:“我会跟着您,您随时指示。”说着,他迅速消失在窗外。
白歌又恢复独坐在灯下的状态,片刻后他叹了声“随机应变罢”,便吹灭灯火睡下。
次日天色方明,白歌又和霍亨继续北上。视野愈加开阔,成片成片的田野上翻涌着金黄的麦浪。地势渐渐抬高,山势却渐渐平缓,不时点缀着一片片白色粉末般的羊群。
白歌诗兴大发,朗声yin道:“苍野白羊点点缀,黛山细雪淡淡抹,奇云金光空渺境,无忧乐苦是神魔。”
“无忧乐苦有什么好的,”霍亨一脸不屑,“我更喜欢痛快喝酒,不痛快就打架。人活一场,就要活得纵情恣意才行。”
“我也想在这原野上策马狂奔,追逐朝阳至暮日;我也想安卧于这天地之间,拥抱星月与彩霞;我也想驱赶自己的如云羔羊,去换取佳人一笑……”白歌顿了顿、垂头黯然道,“然而这些都不可得,求不得不如不欲求。”
“王爷,我看您是怂了吧!”霍亨哈哈大笑,“就要上战场了,生死不知,更需及时行乐啊!”
白歌想,既然白歆给夜影阁下了杀令,说明他不希望自己能够重返梦京。即使能从战场上全身而退,也不能够从夜影阁剑下逃出生天。
白歌笑了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今晚上我要大口喝酒,吃一顿烤全羊!”
霍亨拍马狂奔,大喊:“呜呼!夜夜美酒,夜夜烤羊!”
白歌也纵声大笑,赶马追上他。
晚上他们抵达蒙郡郡府朵兰城,在城中最好的酒楼里,蒙郡太守及一众官员果然热情的招待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全羊宴。
酒过三巡之后,宴会的气氛从一本正经转为热闹不羁。酒饱饭足后,这帮人仍不尽兴,吆喝着要一同去尕月楼寻欢,霍亨大笑着一跃而起,表示正合他意。
看着一众轿辇远去,白歌转头看向身边的太守穆其恪。
“穆大人不去吗?”
穆其恪抚着长须说:“老了,不折腾了。倒是王爷您,应该去放松放松。”
“我需要清醒的脑袋,向大人您请教目前的形势啊。”白歌笑笑,揽着穆其恪的肩走在大街上,有仆从抬着轿辇跟在后面。
“您果然一点没变啊,”穆其恪欣慰的笑了笑,然后正色道,“前几日狼原人突然洗劫了边城和附近的村镇,然后我们就调兵和他们打了几场。现在他们占了北边的荣和,这几日也在调兵,准备要打这里了。”
白歌思忖道:“士兵都未集结,难道并非计划之事?”
穆其恪面露一丝尴尬,说:“确实是突发事件,否则四个月前他们就出兵了。”
“您知道详情吗?”
穆其恪干咳一声,吞吞吐吐的说:“这个事嘛,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他刻意压低声音说:“皇上要向人狼原买马,人家辛辛苦苦运来了,却又没钱付给他们,他们就生气了嘛,一气就要发泄嘛。”
白歌皱起眉头。
穆其恪提高音量严肃道:“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贸然进犯就是他们的过错,咱们要予以严厉的谴责和打击。”
“那些马呢?咱们强抢了?”
穆其恪慌忙摆手:“没有没有,这哪儿能啊,咱们是礼仪之邦,当然不会做这种事。那些狼原人赶马过来,生意做不成,立即就翻脸了。商马变战马,跨上就开打。”
“哎哟,还挺押韵的。”穆其恪顾自嘿嘿笑起来。
白歌正色道:“如果是钱的问题,这仗或许不必打。”
穆其恪微微摇头:“的确是钱的问题,可是您也弄不来钱啊。”
“弄不来也得弄来,人命大于天。话说回来,咱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战争的最后还是得花钱,那不如及早破财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