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府。
齐彻谦逊地恭送大夫到府门口, 转身脸色一沉,大步迈进府门,来到他父亲院外, 还没踏进门槛,就听到母亲的低泣和父亲虚弱的低喝。
“行了, 大夫都说没事, 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他脚下的步子一顿, 屈指叩了下门:“父亲,大夫已经送走了。”
话音落下, 里头的抽泣声停止。
得了应允,他调整面色, 踏步进门,就见坐在床榻前椅子上的母亲仓促地擦拭眼角, 他作了一揖:“母亲不必担心, 大夫也说了,父亲不过只是皮外伤,修养几日便无大碍。”
“娘担心的哪里只是这个?”
齐夫人轻轻摇头,一脸忧愁道:“上回你父亲在朝堂因后宫选秀一事惹怒陛下,牵连得你兄长娶了个男妻, 今儿个又是带伤回来,我是真怕啊, 怕哪一天陛下对你父耐心告罄……”
说着说着, 眼泪又掉下来了:“且你兄长还滞留宫中,也不知陛下会不会迁怒于你兄长, 他——”
“好了!”齐丞相打断夫人的话,他虽是面带苍白之色,眼里的厉色却是难以掩饰:“你先出去, 我与彻儿有话要说。”
“有什么事不能等你伤好些再说?”齐夫人嘴上虽是这般说,却还是起了身,为夫君掖了掖被子,抹着眼泪嘱咐次子别耽搁夫君休息。
齐彻微微点头,目送母亲离开,方坐在椅子上,不赞同道:“父亲,你今次太鲁莽了。”
十八岁的少年郎,却通身沉稳。
齐丞相瞥了这个让他最满意的嫡二子,想到今早发生的事,一向儒雅的面容登时Yin沉了下来。
以前的元帝行.事也张狂,无所顾忌,因此元帝时不时杀几个官员,为防这条疯狗暴走,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在没有万全把握时,避其锋芒,保持表面的平和。
可他的退让似乎养大了那只疯狗的胃口,今早那一剑刺来的时候,他怀疑若不是自己躲了一下,避开了心脉,那条疯狗绝对是要置他于死地。
思及此,他眸色一冷:“这事且不提,现我受伤卧床,跟沈侯爷接触的事就由你接手,顺便……”
说到这儿,他冷哼一声:“沈泰那个老匹夫现在还摇摆不定,那咱们就帮他定下心来。正好皇宫不是出了刺客,还叫刺客逃了?让我吃哑巴亏,那咱们就回敬过去。”
话落,他跟齐彻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
皇宫的灼华宫正殿。
宫女沏了茶端来,茶香满室,却掩不去陛下.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陛下端着茶碗,没有一饮而尽,而是用盖子拨了拨茶叶,余光时不时地在下首二人身上徘徊。
殿内的气氛似乎凝滞住了,连气温仿佛都有些下降。
可外头正当晴,一场细雨结束,朝阳跃然天际,晴光碧落,铺面整座灼华宫。
宫.内的桃花历经春雨的滋润,绽放得更加娇艳,微风吹拂桃枝,挨挨挤挤的桃花纷纷剥离枝头簌簌落下,如雪散落。
这般美景,却是无人欣赏。
秋昀眼观鼻鼻观心,全然无视偶尔投注而来的目光。
他端杯轻啜,只觉如饮甘露,清甜鲜爽,舌底生津,齿颊留香。与他的淡定相比,不确定陛下突然驾临目的的齐衡在过长的沉默中,心尖不住地打颤。
“沈世子。”
就在齐衡快要顶不住时,陛下终于开口了。
秋昀放下茶碗起身,拱手道:“回陛下,草民外嫁男,非是什么世子。”
陛下拨.弄茶盖的手一顿,蓦地盖上茶碗,发出一道清脆的叮当声,在偌大的正殿回荡。
他将茶碗放在旁边的桌上,手臂撑在大.腿上,倾身凝视着下方垂首的青年,比之上次进宫叩谢赐婚时满身的不甘,现在依旧不甘,却也能收敛几分。
还真是年轻气盛啊!
他勾了勾唇,端坐起腰板,正色道:“你的世子之位是先帝在世时,你父亲为你请封的,朕没有下旨废除,你就还是世子,沈家的爵位还是由你承袭。”
听得这一席话,秋昀状似讶异地抬起眼来,正巧撞进他不怒自威的琉璃色眼瞳里,里面仿佛藏着笑,还隐隐带着期待。
他心中冷哼一声,匆忙低下头来:“谢陛下恩典。”
口吻敷衍,情绪也不见回升。
陛下又哪里看不出来?
他心叹看来对方怨气难消的不是世子之位,而是之前的赐婚。
可婚已经赐下去了,且人都嫁过去了,反悔已是来不及。他再次轻叹一声,将目光对准坐立难安的齐衡:“齐文林郎。”
不大不小的声音惊得齐衡Jing神为之一振。
连两手抱拳高拱,对着陛下打躬作了个揖:“回陛下,臣在。”
“你可知朕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这他哪知道?
莫名被召进皇宫,还被留宿一夜。